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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曾有的虎符亦不過是死物,身後卻更有值得信賴之人。虎符於世人皆為寶藏,人人慾得之,不惜手段,卻在談辛之眼中不屑一顧。
他是驕傲的,自負的,俯瞰眾小,頂天立世,他的天下定要親手打下,絕不假他人之手!
又是一笑,鳳兮觸手輕撫他置於腰際的遒勁骨節,微眯著雙眸恍然憶起初見那日,渾然不知已被透入的月光清晰映出綽約風姿,霧鬢風鬟,柔情媚態,瞬間俘獲那雙著迷的眸子。
尚記得那日景門外,他身著赤金戰甲,緇色大氅,身軀昂藏,倨傲睥睨,而她不過紅衣單薄,手執軟鞭,一臉憤憤不平,以虛張聲勢硬要承接他的冷嗆,卻瞬間瓦解在他似能看透一切的深眸中,心口狂跳,懾服顫抖。
後來她想,他便是剎那間便可縱人生死的修羅,亦可於談笑間將權術玩弄股掌中。
她聽父親提過戰場,號角響徹,鼓聲雷鳴,大地上的碎石、沙土滾滾顛簸,黃沙漫漫,戰士熱血沸騰,只待一聲令下便衝殺過去,將敵人撕碎。
隱約的,她似乎見到那白馬之上,肅穆威嚴的身軀高舉佩劍,發號施令。
「在想什麼?」淡淡的聲伴隨灼熱的氣浮於耳際,那於戰場上森然肅殺的男人,此時正以粗糙指腹輕描她的眼眉,肆意欣賞她面上嚮往之色。
鳳兮微睜了雙眸,迷迷濛蒙,聲兒若近似遠:「在想承奚王厲兵秣馬,枕戈達旦,列陣整肅,旌旗翻卷,金戈森戟,只等號角嗡嗡,遂鼓譟吶喊,駿馬嘶鳴……該是多麼心旌震盪,令人振奮……」
話未落,卻聽談辛之朗聲大笑,胸膛震震,令她伏貼的耳立刻如火灼燒,面上一陣羞赧,終於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卻聽他揶揄道:「原來你喜歡吃黃土,聞硝煙?」
鳳兮不服,反擊道:「我還喜歡騎馬奔馳,肆意高呼,還喜歡揮鞭、舞劍,斬貪官,誅妄臣!」
她高昂著頭,眸子熠熠奪目直直回視那雙暗藏火光的眼,突然被他一個翻身帶起趴伏其上,本就渾厚低沉的聲更為沙啞:「原來我娶了個悍婦,難怪整夜……」
後半句低喃於鳳兮耳際,令她瞬間紅透雙頰,似掉進了火焰中焚燒難遏。
她不依不饒的掙扎,口中斥責:「什麼混話!」卻力不及,被狠狠反抵在床鋪,任憑耀火填滿每絲空隙,無盡沉淪。
而,奚浩帝服藥欲羞辱鳳兮一事,談辛之並未再問起,鳳兮亦無需回答,因翌日宮中驚聞已解釋一切。
且說同日,李貴人於申時回宮後便叫肚痛,翻滾不止,哀嚎悽厲,可聞聲而至的宮人皆斂聲漠然,既不喚太醫,亦無人稟明聖上,只緊閉宮門,肅然以待。
追其根由,奚浩帝性子瘋癲時有異狀,然因服下李貴人所獻的催情之藥加之五食散,令其麻醉放縱,於當日午時臨幸李貴人宮內兩位宮女,然因下手過重而另二人致命。事後經過太醫斷症乃服藥過量,險些失魂喪命,奚浩帝勃然大怒,又恰於此時聞「李貴人誤吞毒藥,胎流不保,性命堪憂」,遂以為真。奚浩帝以為此乃小懲大誡,並未傳喚御醫。
後不過個把時辰,宮裡皆聞而字當日深夜,李貴人終於咽氣。又聽聞一盆盆的血水被宮人端出,那備受折磨的慘狀見者心顫。
可實際並非如此,李貴人腹揣假胎,奚浩帝本就知曉,又何來胎流不保?全當李貴人服藥過量,自食惡果。
費忠仁此人詭計多端,行事忽左忽右,令人難以控制,先後逢迎巴結視為主子的不在少數,然而至今能苟活於世,全因他手握各家秘辛,令眾人不敢妄動除之。李貴人曾向費忠仁多番詢問奚浩帝喜好,在他眼中她亦不過是個盲目迎合天子的蠢人,遂獻上諸多歪門招數,誠如服藥、偷情等。
李貴人幾番得手遂信任此人,而後會心生他念,欲算計昔日的景姑姑身上,全因一個人的推波助瀾——景貴人。
追溯李貴人向奚浩帝獻計之前,景貴人早就心有不平,明知李貴人懷胎是假,偷情是真,令奚浩帝多日流連忘返,避而不見旁人,終苦無對策,只得束手待斃。
恰此時,費忠仁見時機成熟便悠悠開口提醒:「近日,李貴人向奴才多番打聽您與德兮夫人之事,奴才實話答了,可李貴人總有懷疑德兮夫人為姑姑時,便……便與皇上暗通款曲,犯下苟且之事。奴才據理力爭,無奈始終無法改變李貴人的想法……」
宮裡曾不乏有傳昔日太子與景氏的一段風流韻事,眾人皆以為那景氏便是景姑姑,求而不得,才退而求其次娶了景貴人,令景貴人一直面上無光。
因此景貴人一聽此言便怔住片刻,以為費忠仁真心護她,從而萌生一計,道:「若是李貴人再向你打聽,你便說『皇上本就心儀於景姑姑,一直求而未遂,時至今日苦無良機,已成了一塊心病』。」
誠然,李貴人乍聽費忠仁轉述,面色陰沉,遂以為昔日景姑姑對她提點有加,實乃醉翁之意不在酒,心中難免起了嫉恨。一來,她為博得奚浩帝歡心,為其解憂以換聖恩,二來,她為挫挫景貴人平日囂張跋扈的銳氣,便喚費忠仁著手準備催情藥,自己更趁那日激情過後向奚浩帝提及。而,景貴人於門外叫喊不止,後被費忠仁出外打發,實乃故意為之。
可想而知,費忠仁拿兩人賞賜,應兩方差遣,除了催情藥自然也備了景貴人囑咐的五食散,且加重藥量趁此陷害李貴人,更吩咐手下宮人及時通知南雲王,以免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