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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殿下說的是,奴才回去一定好好教訓這臭小子。不過眼下皇上正宣殿下覲見呢。」費忠仁微笑哈腰,眼角陰著全無笑意。
奚雲浩點了頭,輕抬兩臂,任由跪在地上的費刑為其扯平衣擺,再無望向狼狽的鳳兮便箭步往廟堂外行去。
費忠仁又踹了費刑一腳:「還不跟上去,狗娘養的。」費刑跑遠後,他又轉向鳳兮蹲下,溫言溫語:「四小姐莫怕,奴才是受了丞相之命特來保護小姐的,以後宮中若有不便大可吩咐奴才,必定鞠躬盡瘁。」
鳳兮謹慎的望著來人,想站起身卻不得力,周身虛軟只得癱坐著,衣衫早已汗透。
奚雲浩的瘋狂,費刑的冷酷,眼前費忠仁的諂笑,都令她戰慄不已,可心中莫名的快意又生了一層,肆意啃咬殘存的軟弱。
風聲,鶴唳。
這是血濺三尺的修羅場,是用權力撰寫生死簿的閻王殿,而她本無盟友。
「不敢,今日多謝費總管。」氣若遊絲的,她知道自己又向謎底邁進了一步。
第十五章
鳳兮宮人被送回宮後,只吩咐了沐浴便屏退左右。
空場的宮房陰冷氣寒,溫熱的水徐徐薰染她的雙頰,片刻前還慘白無血色,此時已冒出紅暈。她嘆了口氣逐漸往下沉,直至沒頂逼得再度喘不上氣才猛地躥出,灼熱的水溫驚痛著頸間與掌心的傷口,痛嘶嘶沙沙的辣嗆。輕觸頸間,指尖瞬息染上殷紅色,侵染在水中淡淡融開,仿若紅蓮綻放。
也許她並不懼怕死亡,可不願死的不明不白。從父親的死開始,奚雲啟突然回京,東宮承登門造訪,還有那一夜的瘋狂,至今日奚雲浩欲將她置之死地,這一切背後一定藏個天大的陰謀。
直覺告訴她,這件事與父親的死有關,而她是眾人手中的燙手山芋,有人要得到,有人要毀滅,所有關鍵點都在她身上,可卻唯獨她一無所知。她不想認命,也絕不能認輸,必須儘快找到答案,否則禍患無窮。
恍惚著眼,鳳兮陷入沉思,再不覺的痛,渾身麻痹的享受水溫的貼浮。
同樣陰涼的雲留宮外,絲絲寒氣徐徐往宮人衣縫裡灌,滲入極快,不稍片刻就蔓延至四肢。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來人氣喘吁吁一頭大汗,正是這宮殿的主人。
殿門被突然打開,奚雲啟急喘的衝進來,親眼見到鳳兮軟靠在水裡,眼波平靜,呼吸平和,氤氳水氣包裹著她周身,玉白的身軀隱在漂浮水面的烏髮下,頸間的紅痕觸目驚心,紅的血腥,紅的妖嬈,血色與肩頸的粉白對比鮮明,拼湊出惑人的魅色。
「鳳兮。」奚雲啟走上前,眼中痛色灼灼,冰涼的指尖輕觸傷口,才一碰便被揮開。
鳳兮漠然的淡道:「你出去。」
奚雲啟輕嘆,撈起白布輕輕拭著她手裡的淤痕,嘴裡呼著氣:「還痛麼。」
鳳兮不語,任由他的撫摸沿著手臂、手肘、肩膀一路來到頸間,允吻隨即而上,喊著軟儂細語,目光複雜莫名,淡淡閃動。
她側過臉懶得面對此人,閉了眼徒留緘默。心中冷笑不該存在的時候,往往會衝進不該出現的人,逼迫她去面對不該彷徨的意念。
「父皇令我南下救災。」
「南行……即使我不去,也會有旁人。」
奚雲啟的苦衷聲聲在耳。
「不要屈服,你輸不起。」
「那就報復給我看。」
談辛之的話暗示不明。
「有一人,不但可以解景門困境,還可解四小姐的思慕之念。」
東宮承以她換取結盟信任,意味頗深。
往日種種歷歷在目,疑團云云環繞。此刻,她很想親耳聽奚雲啟道出雲妃的死因,想搞清楚父親的死究竟是否為了成全旁人的野心,想弄明白談辛之的用意,更想揭破這一切的陰謀。可是,面對奚雲啟,她不能問,問不出,他的關懷與體貼並未讓她感到心安,卻沒由來的升起防備。
似乎……沒有人可以相信,似乎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樣的,而她連連遭受變故,是因絆了誰的腳,還是礙了何人的事?
「你不欠我,不必自責。」啞著聲,鳳兮淡淡推開他的手,兀自起身,拿起架上的薄衣披上就要踏出浴盆。
奚雲啟卻先一步將濕漉漉的她扯進懷裡,打橫抱起往內室行去。
不顧蟒袍被侵濕,他逕自將她壓在軟褥間,垂眸審視越顯魅色的玉顏,印象中清澈的眸子微眯上挑,淡染暈色,無惑無嬌,平添一絲的冷酷。
這樣的鳳兮依然恬淡,丟了羞怯,貌似有些不同,可待他細琢磨卻難以抓住端倪。烏髮交錯掩蓋著頸間紅痕,蔓延披散上身,纏繞他張開的手,密密蓋了掌紋留下濡濕的痕跡。觸及溫潤軟綿的肌膚,他只覺洶湧出難以言喻的情感,似香醇的美酒徒留的余香絲絲入味,細品回味直衝味蕾,又似炙熱的鏗鏘辣味,加之烈酒衝撞呼應,通體暖熱,熠熠亢奮。
「鳳兮,別怕,不要躲我。」奚雲啟企圖用溫言軟語融化她的冷。
耳邊的淡聲安慰溫潤蠱人,鳳兮卻更僵直了背脊,本能的抗拒著側首不語,突然對這身前的男人起了排斥的念頭,未及厭煩可也難以忍受。
奚雲啟低首埋於她頸子舔嘗傷口的腥甜,舌尖卷帶起髮絲嘗著苦味,來自方才浴盆中的藥花,它可止血,可療傷,卻如黃蓮般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