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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惚的想起這番話,不由得望進奚雲浩一片陰寒的眼裡,那嘴角雖是笑著卻透著諷刺嘲弄。
直到奚雲浩一揮手,費刑立刻碎步退到十步開外。
他一動不動的望著跪在身前的女子,往事一一浮現。那日潤草軟綿,少女赤足狂奔,笑的狂放,笑的肆無忌憚。他與皇弟受了景將軍之邀過府一敘正巧撞見這幕,那女孩奔放的熱情,歡快的笑聲瞬間便抓住他二人的目光,心底湧出絲絲甜甜的味兒仿若攪進了花香、果香,似蜜般柔軟,將要奪胸翩翩飛出。
可是,在那少女跌倒的瞬間皇弟竟先一步奔去,急切的步伐凌亂著,誠如他當時差點湧出的衝動般。只不過皇弟付諸了行動,而他只是默默站著,暗自握緊了拳頭。
皇弟少年英姿,那少女秀麗嬌媚,那對人兒竟是如此般配,令人嫉妒,令人憤恨,恨不得以利劍廝殺過去毀掉一切美好。
稍後,景將軍為他二人介紹,他望去少女羞答答的樣子,心跳的更凶更猛,卻在她眸中只看到皇弟的剪影,猶如被冷水當頭灌下,當下滅了所有期待鼓譟。
直到多年後,他仍自問若是當時持以皇兄身份,皇弟必會謙讓,或他搶先一步去攙扶少女的手,那麼如今會否有不一樣的境遇?
此時,她跪於地上,赫赤的裙像是最熔烈的火纏繞周身,鋪散在地畫出褶皺的圓,如墨的發垂於胸前泛著烏亮的色澤,那樣的眼眉融著驚訝,那樣的唇色承載暈染。
多年後再見,容貌更為妖嬈,蓄滿了風情韻味,卻仍不屬於他。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麼?」眨眼的功夫,眼底的惦念已被決絕取代,奚雲浩指著眼前廟堂,擺袖直視前方。
鳳兮穩了穩心神淺笑,一手輕撫鬢角:「弟媳愚鈍,不知。」就她觀望,此處空曠一目了然,四下只有費刑一人把手,而奚雲浩的笑容意味頗深,既然引她前來必是別有目的。
據說,此處的建造乃因彰顯本朝開國皇帝的仁慈,為了宣告天下新朝的厚恩,所以特供奉著前朝皇帝與其嬪妃的排位。這廟堂的存在正意味著前朝骸骨的堆砌,白玉磚也是為了掩蓋縫隙里被血侵染成殷紅色的泥土。可深夜過後,卻無人敢來此處,不管是風聲的悽厲哭叫,還是樹葉的沙沙騷動,都如厲鬼的哭泣嘶吼,足以令人喪膽失魂。
這段歷史並非秘辛,卻無人明講,這種不用宣之於口的忌諱,連七歲孩童都懂對此事三緘其口。
「那本太子就給你講講。」
奚雲浩笑著回身:「先帝在位時,在此處曾處死一位皇后、三位嬪妃,有的冤死,有的……該死!」那時,殷紅的血汩汩流淌,悽厲的慘叫控訴著怨憤,只可惜無人憐憫。她們均是祭奠權力的犧牲品,註定生不能祥,死也逃不出廟堂被孤魂糾纏。
鳳兮悚然驚喘,腦中浮現幾個名字,不由得對了號,終意識到原來那些嬪妃不是猝死,更非因為外界所傳因疾病暴斃,而是被暗中處決。
她心下瞭然,卻再也笑不出來。再抬眸,紅絲遍布的眼中已充滿戒備,倔強的情緒如烈火般卷帶起寒涼,趁著皮膚的蒼白竟似最猛烈的毒,妖艷足致命,入口即奪魂,卻仍狂放的吸引垂注。
只見她眼波流轉,出口的話更似包裹蜜糖的毒:「呵呵,世人皆該死,生命本就脆弱,從沒有人可天經地義的活。除非,他有置別人於死地的能力。」
第十四章
「呵呵,世人皆該死,生命本就脆弱,從沒有人可天經地義的活。除非,他有置別人於死地的能力。」話里毫無憐憫徒留諷刺。
天際浮雲漸多,遮了日頭,擋了暖光。她的話令奚雲浩唇邊的笑意不淺反深,口中繼續講述宮闈秘辛:「雲啟從小就乖巧孝順,對我這個皇兄也恭順謙卑,曾有一度我真是不忍心。可是那年,父皇卻帶他來這裡跪拜叩謝此處亡靈,因為父皇心中已有儲君屬意人選。」
奚雲浩的逼視沉靜、張狂,不懷好意的猶如蓄勢待發的賊狼,只見他眸光一閃而過,划過戾氣,冷意直逼鳳兮:「三年前,就在這廟堂內,我差點失去太子之位!」
在鳳兮尚因突來的訊息驚詫時,他已將她扯近身前緊捉肩胛,雙目暴紅:「我走投無路別人也別想痛快!我用雲妃的死警告了所有人,包括你那個意圖霸占太子位裝乖賣傻的奚雲啟!」
奚雲浩至今還記得那日,豆大的雨滴早將白玉磚侵濕,雲妃周身溢出的血漬染了玉磚,滲透了白紗,在細流的雨水裡融開,漾開最瑰麗魅惑的紅,淌進磚縫平添新的血腥。
亂發敷面,頸間淤痕透著青紫,雲妃驚恐大張的雙眸訴說怨懟,有對死亡的惶恐,也有恨意的決絕。
「就在這裡,雲妃倒下了,無聲無息。知道的人……也都死了!」他話鋒一轉陰柔許多,手中禁錮的更用力。
鳳兮只聽說,雲妃是因命中帶煞才被鬼魅索命,因此奚雲啟一度頹靡失落,將自己關在宮房裡何人都不見。她亦清晰的記得,父親曾說過,雲妃喪事大辦之後,太子一黨逐漸猖獗,奚雲啟被迫離京,是聖上為了保全他的命。
事情逐漸貫穿起來,奚雲浩憤恨的神情,可怖的眼神,都一再透露出這件事別有隱情。
鳳兮盡力穩住顫意,卻難阻胸中湧出恐懼,只憑極亮的眼神冷冷回視:「是你?!雲妃死,奚雲啟羽翼未豐,皇上必會顧及他的安危找個名目護送他離京。你就趁機圖謀,絆住皇上廢儲的決定!蠱惑外臣,結黨營私,包藏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