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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雲留宮內一片清冷。聽宮人傳,南雲王自奚獻帝暴斃那晚亦突發急病,高燒不退,隱隱約約口中囈語:「不要!父皇!」
太醫問診只道:「下官盡力了,一切全憑天意。」
此言不脛而走,卻無人知曉此中不過是南雲王淋了整夜的冰水,似要製造出因病而命不久矣的假象,以爭取時日行事。追其根由,全因「天驚」下落……
三日後,承奚王府傳出流言,承奚王病情惡化,王妃寢食難安,焚香禱告,後憶起姨娘處有家傳良方,便回了景門去討。
一路心神不寧,鳳兮忐忑不安,總覺得此次回門定有大事。卻不想她一進姨娘房,就見姨娘面容憔悴,一派蕭索之色。往日縱使姨娘對人再冷淡,亦藏不住一絲傲骨,一絲鮮活,周身充滿了力量,性子更是透著韌勁,而父親最愛她這一點。
姨娘坐於桌邊,呆滯的雙眼中不見人影,鳳兮一步步走進,不忍打擾,卻還是引起她的注意。只聽姨娘淡笑道:「你回來了。」二人以往並不熟識,所言甚短,而此時新帝登基,京中耳目繁雜,王府外早已危機四伏,若非此次姨娘暗中來書「速歸,父書」,她也不會如此快再回景門,迎著眾多眼線硬找個尋覓祖傳藥房的幌子。
姨娘取出一封書信交與鳳兮,便轉了身去道:「老爺生前留下的,你看了便知。」
鳳兮一驚,忙將信打開,卻不覺指尖冰冷顫抖。
信中所言透著惜別之意,想來該是父親出征前幾日所書,字裡行間並無過多透露,乍一看不過皆是囑咐之詞,並無特別。
鳳兮讀的一頭霧水,尚不解其意卻在信箋右下角驚見一印章。數道細細的弧度形成抽象的圖,如指腹上蜿蜒的紋路層層密密,卻更為扭曲,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樣式,源於一直佩帶身邊的翠玉之上……
心下一涼,鳳兮往腰間一摸,兩塊玉石均在,一緋色,一翠綠,顏色通透,觸手一冷一溫。
一枚是談辛之所贈,一枚是奚雲啟所贈,且不說談辛之贈玉時父親身故,那奚雲啟所贈翠玉,她從未拿給父親過目,只不過收在身側,父親又怎會持有圖樣?
第十二章
鳳兮只一味的發愣,如玉的指尖來回輕撫那印章的紋路,腦中似隱現某些端倪卻一閃而過,卻如狂風猛力擊打窗欞,利刃一般直直穿透窗紙立時掠奪燭火燃燒的權利,餘輝掩去快的令人措手不及,一室幽暗伸手不見五指,徒留燃燒的氣味纏繞鼻尖。
只見方才還冷言冷語的姨娘,竟突顯一臉疲憊,只淡淡靠在桌邊語氣透著蕭瑟:「那標記常出現於老爺公文之上,那紋路亦是權力的象徵。老爺生前留下了話,不論你最終嫁與承奚王、南雲王任何一人,都要將此信親手交與你……」
經此一言,鳳兮立時通體透凉,薄汗頻頻冒出,不由得跌坐在椅上,細細微喘,久久難以平息:「怎麼如此……父親……」
她喃喃自語著,再難抑制之間的顫抖,抖得信紙沙沙作響。
「他為你取名鳳兮,原是希望鳳鳴於天,與真龍為舞,如此高的期望竟賦予一個……」話至此,姨娘嘲諷呵呵笑著,難掩一臉厭惡之色,狹長的眸子眯了又眯,雖透著女子的陰柔之美卻亦不乏鄙視。
直到此刻,鳳兮才將一切串聯,才明白這其中竟藏著驚天大事。
可,她不過一女子身又豈可有大作為,父親手持另一枚「天驚」多年,自然是知此玉可怖用途,可卻遲遲不言,偏要等化作塵埃才以其上調兵圖樣暗示?
「我來告訴你為什麼。」正當心中游移不定之時,姨娘的聲兒依舊冷冷淡淡,尋不著一絲溫度:「景門看似滿門榮耀,可籠統算下來亦不過由一干婦孺苦撐,如此薄弱的背景緊靠老爺一身赫赫軍功維繫,尚顯不足,就算你入了皇室也不過是身份平平,比起靠山頗豐的其他嬪妃根本難以上位。可……若是手握軍權則不同了,歷代帝王但凡有點野心亦最看重軍權、疆土,因此老爺即使知曉你手握天驚仍不點破,直至你嫁了有用之人才讓我告知一切的原因……」
父親為保萬全並未過早告知,若她身邊男子終無能懦弱亦或非帝王之才,怕這件秘密她將永遠不會知曉吧。
通過姨娘的口,一切真相巨細無遺,時至今日終點破,卻令聞者膽戰心驚,觸手的玉如燙手山芋扔也不是,藏也不是。
論說嫁妝,無外乎是玉器、佳釀、珠寶、錦衣,卻不想竟有虎符陪嫁者——景鳳兮。關於這段故事的詳細過程並未流傳於外,所知者不過三兩隻,以至於後世傳說便知道:「得鳳女者,得天下。」待細追究何因,卻未果。
鳳兮靜坐一旁默不作聲,事情雖然清楚了,她卻並無捅破真相後本該有的輕鬆謝意,反而頓覺皮肉被撕扯般的痛疼難當,仿若周身被刺穿了無數血窟窿,汩汩膿血止不住的外溢,翻騰洶湧的兇狠叫囂,直衝腦仁,如沸騰的水燙貼每根神經。
景門雖無外戚,可避免歷史上為帝者最忌憚的外戚弄權,可權大如天的後宮嬪妃亦是隱患!
父親啊父親,你為女兒如斯考慮,您為女兒鋪了通往榮華錦繡的路,您用心良苦實另女兒辛酸唏噓不已。可您是否想過,倘若女兒當真只看重兒女私情,亦或是註定一生懦弱,瞻前顧後,那這「天驚」便不再是保命仙丹,而是催命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