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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鳳兮腦弦繃緊,心明如若她與東宮滎同時進門,怕正妃位也輪不到景氏。在權力的戰場上一向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世態炎涼、爾虞我詐,鳳兮自問也見了不少,外人的議論、揣度並不重要,父親的心血與景門絕不能遭人踐踏,反觀個人尊嚴、個人體面倒是其次了。
「妹妹才當真是妙人呢。」鳳兮笑著回道,心中縱然不悅卻在語氣中毫無顯露。眾人看在眼裡,紛紛交換眼色,看來南雲王與景門、相府結盟是定局了。
奚獻帝目光掃過,淡然宣道:「護國公於國有恩,與朕有意,既然皇兒中意景氏,便一同留住雲留宮罷。」此言一出,聽在眾人耳中自是名分已定,再無爭議。也許是心下尚有鬱結之處,也許是得償所願而心悅,鳳兮只淡笑謝恩。
「即使如此,滎兒以後可要多陪陪景氏,莫要慢待。」尹皇后不疾不徐接話。
奚獻帝笑而不語,東宮滎聽後喜顏漾開:「這是滎兒本分,娘娘您放心。」
南雲王面露笑意,目光瞄向東宮滎羞答答的麗顏,笑彎了眼眉,遂連飲了幾杯,手中輕撫過鳳兮的掌心,漫不經心的留下「委屈你了」字樣。鳳兮更肯定了方才的揣測,執起紈扇掩嘴輕笑,笑的嫻靜,心中卻寒意陣陣。
父兄死,她不得不擔負家族的重任,雖覓得出路,卻要在日後與東宮之女「姐妹」相稱,共侍一夫,這尚且不算南方的三位夫人。莫非,這便是她景鳳兮為了振興景門唯一的路?
眾人一例賠笑,不由打量起來。景氏四女端雅色絕,神情冷淡,東宮獨女嬌俏魅人,知禮識趣,南雲王瀟灑自在,其奪而珠,羨煞旁人。
少年得志本風流,女子光陰易蹉跎。
鳳兮垂下冷眸,只可惜少年雖有,她卻絕不願自我蹉跎,成全他人嫁衣。
不知不覺多飲了幾杯,服侍的宮人倒的愈發勤快,舉目望去達官顯貴醉態盡顯,淑女再矜持也放下紈扇徐徐迎笑。好宴過半,杯盤狼藉,奚獻帝稱累了早被宮人攙扶回宮,尹皇后隨即跟上。少了帝後坐鎮,眾人更為放肆,調笑作樂均放開了身段,但凡羞澀的均提早告退,剩下的不是乘機巴結上頭的,便是貪圖酒色的。
酒過三巡,鳳兮漸漸從微醺至迷醉,眼前人影模糊搖擺,耳中嗡嗡作響只聽笑聲不斷,身子懶懶的軟靠一旁,只感頰上被人輕撫不勝其擾,遂抬手揮去卻不得法,那聲透著邪氣令人難耐:「臉蛋美有什麼用,心上人不管你了!與其便宜給別人不如便宜我……」
撲面而來的酒氣將她攏起住,悶得窒息鬱氣難紓。她抬眸望去,隱約看清些,卻是個陌生人。無奈她極力掙扎喘息,髮髻已凌亂,仍被半托起身帶出幾步。
「哎呦!」
驚聲尖叫引起左右側目,但見承奚王將景氏四女攬入懷中,手掌穩在腰間。她軟倒在他健臂之中,釵環散落,衣衫傾斜,恰如雨中蝴蝶虛弱無助,顫顫翅膀終覓得遮擋處。
視線一轉,一男人肩膀被承奚王禁錮,生生被壓的矮了半截,曲了膝蓋瑟瑟直斗,面上扭曲漲紅,方頭大耳,三層下巴,綠山綠冠,紫紅靴,正是禮部尚書。
這番騷動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三人雖在角落卻足以引起關注。承奚王一舉一動向來成話題,如今拋下美艷二女,一臉冷意環抱醉熏佳人,怎能不震驚旁人。禮部尚書好色成性無人不知,家中妻妾排有十八,仍頻頻搜集美女。這兩人爭的女子,卻是迷醉了雙頰,那南雲王口中心系之人。
而南雲王,才找了藉口出殿片刻,便得宮人通報此事匆匆趕回,行至殿門恰見到這幕,神色一窒,呼吸冷了幾分,箭步上前攬回鳳兮。
「有勞。」
承奚王微一扯唇,鷹目掃向殿門那眼神閃爍的東宮滎,笑意更耐人尋味。
南雲王冷目回視,隨即差了人將鳳兮攙回雲留宮。
鳳兮意識昏沉,只感到身體輕飄飄的,「呵呵」笑聲從她口中頻頻溢出,眼角泛著淚光。經過之處均引起宮人的側目,絕色佳人肆意開懷笑的張狂,雖由兩宮娥攙扶卻還是步伐凌亂,每走幾步便有摔倒的傾向。
兩年幼的小太監恰經過望了下,霎時臉紅,驚見之餘心中狂跳,不由得低聲議論著這便是南雲王心儀的景氏?宮中雖不乏艷色,可這等妖嬈多姿者卻罕有。待經過一處小亭,卻見方才話題中的南雲王正與另一佳人耳鬢廝磨,那景致堪稱金童玉女,男的俊雅,女的嬌弱,郎情妾意的煞是融洽。
毫不知情的景鳳兮被人送至一所宮房內,待宮人為她寬衣解帶後便熄了燭火,獨留她衣衫半褪倒在床間,僅著小衣、褻褲。
迷濛間,她只覺頭暈目眩,全身燥熱難耐,掙扎在床鋪間輾轉反側。一挺拔的身軀行至門外停住,輕推開虛掩的門,腳下無聲且目標明確的行到床邊,片刻不離視線的打量著酒醉佳人。
鳳兮只低低笑,一直傻笑,似是看到斑斕蝴蝶飛舞,似是看到錦帶花遙遙呼應,眼角的淚卻垂的更凶,肆意的在來人的視線下展露嬌態,綻放艷姿。
煩人的醉意汩汩襲來,難受的緊,她便撐起靠在床邊,想摸索紈扇扇風,卻突然一陣涼風襲來適時的解了熱,眯著眼看去,月色透著窗子窺視而入,照見了一高大的身軀,那涼風便是由他手中輕搖著紈扇而來。
「父親……我後悔了。真的……我真的後悔了……」鳳兮含糊低語,聲音低啞:「我承認我憤怒,我受不了與人分享愛……我就是這麼膚淺,我大度不起來……若是一切都回到三年前該多好……沒有痛苦、沒有抉擇,該多好……為什麼我要處於這樣的兩難境地……就因為我是景鳳兮?就因為男人皆三妻四妾?呵呵……實在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