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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兮見奚雲啟只溫柔的凝視自己,帶著無奈與縱容,心裡卻生一股燥意:「你總是這樣!是不能說、不可說,還是你不願意?某非——你不信任我?」
鳳兮冷著眸光迸發厲色,口中句句緊逼,卻被緩緩垂下的紗帳漸漸遮擋住奚雲啟的身形,一寸寸的瞬時撩起她的急躁。
一室靜謐,悶得她難以按耐情緒。聰慧如他豈不知她心中所焦?此時那人卻沉默不語,是在試探她的真心,還是等待所謂的時機成熟?時局迫人,她再無時日多做周旋,景門等不起,她更等不起。
鬱氣難抒,衝動襲來,鳳兮再也顧不得許多。下一剎那,秋香色的紗帳被她無情扯下,細足點地,一手拽著裙擺往門口奔去,行走間衣身如綠水翩然簌簌,拂過他身,卻被他一手攔住拽回懷裡。
「鳳兮!」他的呼聲隱忍心焦。
請將不如激將。鳳兮漠然問道:「你此次回京為了什麼?」她在賭,就賭他仍有眷戀,只要有一絲那便是景門的曙光,她亦有把握將一絲絲編織出斑斕圖畫,再續榮耀。
他不語,鳳兮又直言:「我雖是一介婦孺,可也知如今局勢並不樂觀。江山雖多嬌,可奚朝已到懸崖,若無人出來改革換新,拯救百姓、庶民於水火,亡國是遲早的事。」蒼白的臉血色褪盡,她忙別過頭以防被看出端倪,徒留優雅的頸項在化為簾幕的烏髮下起了薄汗。
這記猛藥不知下的對否,但卻足以引起奚雲啟的關注,純潔的情愛摻雜了算計已不再柔美,戾氣、硝煙將會是它日後唯一的玩伴。投下這一份資本,鳳兮心知賭局已開便再難收手。
奚雲啟一驚,鳳兮的語調輕柔卻清晰,雖聲聲在耳邊,他心中尚有絲不置信。懷中的她衣衫滑落至肩膀,細嫩的肌膚隱於垂散的發,落了一手,寢衣的薄透出他掌心的汗,她只仿若無力的軟靠於他胸前,宣告全心的依傍與信任。
三年前的鳳兮懵懂無知,嬌弱可人,他便最喜看她展露淺笑,最喜輕吻她而帶來悸動的觸感,藉此逃避外界煩人事引起的鬱悶。可時局變動分分刻刻不停息,容不得他逃避,容不得他躲藏,情愛亦早被輪在身後。
幾番掙扎過後,他才豁然清醒,先南下培植勢力,後伺機返京圖謀大事。這一切,才該是他二皇子奚雲啟走的路,才該是拯救奚朝的良方。
而鳳兮的變,讓奚雲啟心驚——也許三年的差距,真讓很多事、很多人脫離了原有的軌跡。弱質纖纖漸漸化為堅韌不屈,傾城容貌依舊,卻融進了頑強執拗的骨血,這樣的鳳兮更迷人,更惑心。
「這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尤其是在人前。你只需要記得我不曾騙你,日後也不會。」奚雲啟淡笑的捋起她鬢角的散發,垂眸輕輕印上一吻。
如果三次大婚與遲來的救助都非欺騙,那麼奚雲啟確實有資格單下這誓言。心中蕭瑟,情感縱然潰堤也不可盡情顯露,三年的光景居然令他們陌生如斯,這是她的悲哀亦是對愛的褻瀆。可悲、可嘆、可笑,她雖痛到如今,卻仍未刻骨銘心。說穿了,介意過、心酸過,轉瞬卻似昨日一夢淡了、散了,恨不夠、歡未足,想必是情未到濃時,愛已過境遷。從前他不在乎這份惦念,如今她卻要在被割捨情愛的野心中爭取一席之地。
思及此,鳳兮的語氣明顯緩和:「我知道你此次是秘密回京。也許你等的時機成熟了,也許真到了該有人整頓時局的時候。可我並非無知懵懂,更非弱質纖纖的深院閨秀,我不用你的憐憫更不屑同情。如果,你回來是為了得到景門的勢力做後盾,來晚了。如果,你回來是為了我,我一直未曾離開。」說到最後只剩喃喃自語,雖不知道少了景門昔日的勢力她還剩下何物,可籌碼藏於暗處的賭局本就玩的心驚肉跳,勝負未分前誰人也掂量不出對手的斤兩,不試上一試只有等輸。
「江山,我從不敢與之比較孰重孰輕。有你奚雲啟在的一天,我相信總有塊地方是該屬於我的。」她眼神閃爍蓄滿了暗示,盈盈回眸一望透著似水柔情,向獵物投下密不可辨的網,令人防不勝防。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讓一個人改變,也足夠讓情愛消失。他仍要她,並非來自往昔單純的吸引。她也未離開,站在原地等待,已不是等待舊情復熾。
話至此,鳳兮明眸微垂,咬唇淺笑,乖順的偎了更緊。
在奚雲啟眼中,懷中佳人柔情綽態,媚於語言,一番心跡袒露瞬息喚起往日的柔情蜜意。「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他蹙眉,輕攬著鳳兮肩頭,惹得她抬眸望去。
四目相交,光亮璀璨。從前,這雙眸子柔情似水,體貼關懷無微不至,給她對未來的嚮往與期許,使她萌生傾盡一生的念想。如今,熟悉的情感再度襲來,那裡依舊融進了溫意,卻徒增了一抹野心,一抹勢在必得。
鳳兮睫毛微顫的垂下,才偏首之際卻被扭回。
美眸顧盼間,被迫迎上奚雲啟複雜泛著火光的深眸,清雅的浮香融入鼻息,熱唇輕覆,柔而果斷的俘獲她的氣息,久久留戀往返。未施脂粉的羞顏難以掩蓋層層不安與顫抖,卻在他的淺嘗下土崩瓦解,心頭化作一池秋水,蒙上水霧,沾惹了蜻蜓盈盈點之,微起漣漪,緩緩漾開。
幾日後的小院中,日頭漸轉炙,錦帶花頹然萎靡,一絲風來尚難解燥意。侍女巧月抹了頸間薄汗,正往小樓行去,卻見鳳兮一路穿過陰涼處未歇片刻,逕自走向錦帶花叢,輕巧的裙帶微微拂過簇簇花兒,掀起疊疊嬌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