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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兮從談辛之口中得知,他與西平王選在此時戳破一切,包括南、北謊報災情,謊報修堤賑災的銀兩,暗中屯兵,互相勾結等,便是為了要將劍拔弩張的局面推向巔峰,令局中各人皆進退維谷。
三王結黨營私、屯兵存糧、謊報災情,不論是哪條罪都是欺君犯上,理應處死,因此三王被逼無奈之下,只得提前謀反。
而丞相一派既牽扯其中,為明哲保身更不會坐視不理。
另一面,奚浩帝為一國之君,與朝堂之上得知江山危殆,皇位不穩,卻不得當場大怒,更不能立下判決,因他說錯一句話,皆會成為逼三王謀反的助力,只得先按兵不動,緩解僵局。
然,窗戶紙已被戳破,西平王、承奚王皆不屬任何一方,自是隔岸觀虎鬥。
而談辛之是受南雲王拉攏共謀篡權,還是以保護皇城為由,趁機消滅亂臣賊子,這一點才是鳳兮最關心的。
但是她相信,比她更急的大有人在。比方說,翌日她便同時接到尹太后、景貴人與滎雲王妃三人的請柬。
在此時與東宮滎交好,等於昭告天下承奚王有意助南雲王,非她所願。
在此時將以往景氏姐妹不合的傳言打破,等於宣告世人承奚王站在天子一邊,非她所想。
而尹太后如今一反以往,不聞政事,逍遙在外,倒是耐人尋味。
應邀入了宮,鳳兮竟聞見了一絲血腥氣,淡淡飄忽,似有若無,抓不住,揮不去,環肆鼻尖令周身充滿了興奮。
青石御湖不再清幽,蕭乾宮失了以往的莊嚴肅穆,平添一絲淒涼,就連她此時踏入的太后寢宮,都不再似它主人往昔應有的盛氣凌人,變得虛張聲勢。
三王之事傳遍皇宮,就連以往於此處奔走的宮人都減少了大半,大多被費忠仁調走省的礙了尹太后的眼,更添心煩,反而雲留宮那邊熱鬧不少。
尹太后一見鳳兮便笑,笑的雍容,笑的熱絡:「自先皇去後,本宮日子清閒了倒悶得慌了,總想著招你入宮,好像昔日那般聊聊天,閒話家常……哎,自太子登基後,一切好像都跟本宮不相干了……」
聽著尹太后似抱怨又似慶幸的口吻,鳳兮一直笑臉相迎,不禁憶起往日種種,從她成了姑姑,尹皇后身邊的大紅人,到後來搖身一變嫁與承奚王,又險些受尹皇后軟禁,都兜兜轉轉一大圈。
再看如今,尹皇后沒了靠山,升作太后,那咄咄逼人的氣勢竟也沒了,仿佛被拔光刺得刺蝟。
眼眉一瞄,耳中聽著尹太后的念叨,心底卻被她手邊放置的書冊吸引,遂說道:「聽聞這些時日十二殿下的身子好轉許多,看來太后您靜心為其操勞,不聞瑣事,受益最多的該是十二殿下了。」
聽鳳兮一語便道出要點,字字清晰,面上笑容恬淡,既穩又持著幾分胸有成竹,尹太后不禁莞爾:「是啊,本宮身為人母自然希望皇兒一切平安,說來說去,圖謀算計還不都是為了下一代麼?」
鳳兮仍笑著,不回話。
「哎!」尹太后狀似不經意的又道:「雖說本宮與眾皇子也算是一家人,可人情冷暖那容得半點選擇,有些人見了反而比陌生人還生疏,有些稱呼就算叫慣了也要因時制宜,總歸要改口的,比方說……滎兒嫁人前啊,本宮就喚她滎兒、滎兒,可女子出嫁總要從夫,夫君得勢,妻子自然榮耀,哎……以前叫滎兒,現在稱滎芸王妃,日後說不定又要改了……」
聽著尹太后絮絮叨叨的話,鳳兮諷刺道:「水往低處走,人心卻是一高還要高的。」
恰這時宮外有人傳話,說是景貴人有請,鳳兮又與尹太后短短聊了幾句,便起身離去。
往景貴人宮的路上,鳳兮仍回味著尹太后方才直入主題的暗示。尹太后突然提及東宮滎,話中透露著懷念以往的愁緒,手邊又放了《後策傳》一書,便可知她是有意掉轉陣地,棄奚浩帝,擁戴南雲王。
《後策傳》說的是一段野史,歷史久遠,無從考據。當時有一女子容貌驚人,雖被後人稱紅顏禍水,卻於當世是極懂得審時度勢,周旋遊走的手段的。此女先被立為太子妃,不想太子登基數日便猝死,她初為皇后又轉眼成了太后,自然不甘。不想,此女不若當時女子的安分守己,不過數月便贏得新君小叔的垂青,再度艷絕六宮,並先後誕下五位皇子。其子登位後尊她為太后,榮耀一生。
看來尹太后為保十二皇子,為保自己,為保尊榮富貴,是要見風使舵了。
才如此想著,轉眼已來到景貴人宮。
鳳兮剛入門便見景貴人一副苦相,就是昔日父親去時也不見她如此哀戚。
「妹妹,你這次可真要幫幫姐姐了!否則姐姐真要以死明志了!」景貴人哭著哀求,遂不顧念輕重緩急的,便又道:「那李貴人設計陷害妹妹,姐姐可都替你除去了,如今姐姐遭難,妹妹定要念在親情之份勸說承奚王相助皇上啊!」
景貴人不提還好,一提之下,鳳兮立刻陰沉了臉,眼神複雜的直直打量,直到看的景貴人有些毛了才回道:「你除去李貴人究竟是為了誰,最受益的又是誰,本妃會不知道麼?再說,你在這件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你自己會不清楚麼?」
「妹妹這是什麼話!姐姐費盡心思才作到貴人的位子,難道都是為了我自己!」景貴人上前一步,理直氣壯:「自父親去後,景門落入何種境地你是經歷過的,唇亡齒寒,人情冷暖,你我更是如履薄冰,好不容易姐姐攀附了皇上,卻因身份、環境不得不擔驚受怕,處處小心,我還不是為了咱們一家!姐姐不像你運氣好,先有南雲王,後有承奚王,更遑論皇上他……總之,如果皇上有事,姐姐難以苟活,就是妹妹也未必見得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