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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慌什麼!本妃還未說完,再說費總管膽大包天,還怕本妃的三言兩語吃了你麼?」不等費忠仁辯駁,德兮夫人淡淡聲,不緊不慢的搶了話。
只見她左右打量著,嘴裡「嘖嘖」有聲,倏地面色一正又道:「本妃知道你既非一心效忠於兩位先帝,也非忠心服侍於當今皇上、太后、太妃,這些人看似權大如天,卻在你眼中皆不值一文,不堪入目。諂媚趨奉也只因你包藏禍心,多次設計挑唆其中,令奚家眾人互相猜忌,爾虞我詐,縱使昔日兄恭弟順,父子相處融洽,亦難防你一番處心積慮,於暗處刻意生事之心……日積月累之下終釀成了如今天倫慘禍,父子相殘,兄弟相煎,皆如你意了?」
費忠仁不覺一怔,隱約間仍猶疑不定,卻被德兮夫人一手扶起:「本妃不管你如何對付奚家,決不干涉,但若是再有類似於巧琴辱及本妃名譽之事發生,本妃也絕不會再縱容,替你隱瞞。不過,蘭貴人那兒也請費總管多多擔待,有她的好,就有滎皇后的不安,有她在此,也可另你事半功倍,對麼?」
說罷,德兮夫人淡笑離去,不說謎底,徒留一絲後話不點破,不道明,卻有已看破一切的餘味。
——此番,巧蘭搖身一變,在德兮夫人的提點幫助下化名蘭忻,拜朝中一武將為義父,得了戶籍,提了身份,如此進宮便有名有份。
說起來,那日巧蘭得知奚浩帝薨逝,幾欲傷心昏厥,卻被德兮夫人先一步叫到身前以話擊醒。
經過德兮夫人查探,奚浩帝被困於蕭乾宮,苦無良策,就連傳國玉璽都被尹太后先一步掠奪,呈現給奚雲帝,奚浩帝縱有不甘,也難以逃脫禪位的後果,卻不想先一步暴斃於蕭乾宮內,經太醫診斷乃中毒以至七竅流血。
而當晚執行此時者便是費刑,費刑一向聽命於奚浩帝,多次為他奪旁人性命,不想此次竟連主子都殺了。追其根由,該是費忠仁屬意。然費忠仁卻於當晚密告德兮夫人,他是受了滎皇后之命……
自那日亂軍進城時,德兮夫人曾暗示滎皇后「儘早立威,立下大功」,便不愁位子坐不穩,因此至奚浩帝薨逝時,她便料到滎皇后為奚雲帝奪位心切,為己立功心急,定然沉不住氣,動手弒君了。
而如今得到費忠仁證實,滎皇后當真就是主使者。
巧蘭從德兮夫人口中得知元兇何人,自是憤怒不甘,瞬間激起她報仇之念。後以蘭忻身份隨德兮夫人入宮覲見尹太后,尹太后見蘭忻自然明白其中意思。
尹太后雖與德兮夫人有些糾葛,卻更與滎皇后恩怨深遠,一面不滿後宮職權被人分瓜,一面才得知景太妃有孕一事,遂又多了牽制奚雲帝的籌碼,這次一見蘭忻,更心中有數又多幫手,自然允諾賜封。
而稍後,德兮夫人又領蘭忻再見過景太妃。
哪知景太妃一見此二人便勃然大怒,摔了瓷器過去,謾罵不已,不乏斥責承奚王聯合奚雲帝架空奚浩帝,令她作了寡婦等等……此時,卻不知德兮夫人輕聲說了些什麼,令景太妃一陣恐慌,遂緊閉殿門,三人於內密談良久。
景太妃身邊宮人不明所以,只知待德兮夫人出來時,景太妃面上一派歡欣之色,拉著德兮夫人口口聲聲「不愧是本宮的好妹妹」,又拉著蘭忻既賜釵環,又賜翡翠。
自然,滎皇后得知這些回報氣憤異常,心知她們可能一連成一氣,但也不想束手待斃,遂連忙令內侍監呈上秀女冊子,希望從中挑選幾人為己所用,卻不想,因焦慮過甚而頭暈耳鳴。
滎皇后特宣太醫過宮請脈,本以為開幾服藥的功夫便可了事,卻見太醫支支吾吾,誠惶誠恐。
被太醫此狀鬧得心一急,滎皇后一拍桌案,大喝「本宮到底怎麼了!快說!」
太醫一嚇立刻脫口而出,滎皇后受藥力影響,體寒虛虧,此生怕是再無子女緣了。
可想而知,滎皇后接連幾番打擊,又遭受左右覬覦窺伺之憂,再也承受不住,昏厥過去。
待奚雲帝得知此事,立時趕到,連連安慰,哪知滎皇后嚎啕大哭,不依不饒道:「景鳳兮那賤人稱心如意了!我搶了你終於遭受報應了!她一定得意了!」
奚雲帝軟聲安慰,仍不能將其安撫,又聽滎皇后碎碎念,諸如「想她整日如履薄冰,處處謹慎,規行矩步,事事以他為先,縱使景鳳兮百般刁難,縱使她被人當扯線木偶,任人愚弄,依舊對他不離不棄」此類的抱怨。
奚雲帝一聽遂感愴然,頓覺有些對不起滎皇后。
——奚雲帝早於以往偷偷下藥在滎皇后藥湯中,令其絕孕,以防他日滎皇后之子繼位,被丞相外戚弄權,禍亂朝綱,且若他有心從丞相手中拿回大權,定不能因此子嗣瞻前顧後,這才痛下毒手,以絕後患。
可,奚雲帝只以為此事是他作孽,卻不知早在新婚之夜,德兮夫人已悄悄點燃斷孕之藥,先他一步斷了滎皇后的後路。
然而,不論德兮夫人,還是奚雲帝,如此雙管齊下,滎皇后防不勝防,絕孕已屬必然。
此時,奚雲帝一面經太醫證實,得遂心愿,一面更加賣力安慰,只道定要追查下藥之人,還她公道。
——然而,宮中秘辛頗多,醜事不斷,卻獨獨沒有公道,不問對錯。一切不過取決於權、力二字,禍福恩怨,是非對錯,亦逃不過當政者的一句話。奚雲帝若要推卸責任,自可隨便找人替罪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