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滎皇后於恍然間斷了子嗣之念,竟突然想起景太妃懷中胎兒,不由更為心慌,遂更加堅定了她多收己用,以便過繼皇嗣的念頭。
想滎皇后初為一國皇后,不過幾日已連遭禍事,心力憔悴之下亦感憂鬱,對人對事更多了幾分猜忌,遂與此時繼續念叨奚雲帝,以期他更多憐惜,其中所說不乏將她所做一切化作委屈、忍辱,直言不諱,講到其中一件更令奚雲帝大驚失色。
只聽滎皇后聲色淚下道:「若非為了你,為了幫你奪得皇位,我豈會犯險除去奚雲浩……」
此言一出,再多的愧疚,再多的柔情均煙消雲散,奚雲帝哪還有心情溫言耳語,促然驚嚇後,片刻只留斥責:「想不到朕步步為營,精心謀劃,以為可順利繼位之時,不料皇兄暴斃,竟是你乾的!你可知這麼一攪和,朕不但枉擔了弒君謀位的嫌疑,於天下難以澄清,更對世人、朝臣無從解釋!天下悠悠眾口,皆會以為朕等不及才會悖論綱常,喪心病狂,不擇手段!原來都是你!」
滎皇后不料奚雲帝不知感激,還惡言相向,不由的反擊:「就算追究也是我東宮氏所為,你一個大男人居然怕成這樣,難道是我連累你了麼!難道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自己麼!」
奚雲帝見她不知悔改,不思過錯,更心痛道:「你做的跟朕做的又有何分別,旁人只會以為是朕指使!妻有錯,夫之過,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
滎皇后氣的耳中嗡嗡,火冒三丈,方才哀傷之情頓時化作硝煙:「好你個奚雲啟!當了皇帝就翻臉不認人!簡直狼心狗肺!我有錯?我有什麼錯!我苦心為你,你不知道感恩,你還罵我……當初若不是得我垂青,得我父親相助,你能有今天麼!」
不反駁還好,一反駁更令奚雲帝暴怒,倏地一個巴掌過去,將滎皇后打翻在地。怒極之時本就沒收力,奚雲帝又是習武之人,這一下著實令她好受,當下便暈了過去。
奚雲帝依舊悲憤,只拂袖而去。
待到宮人進來時,只見滎皇后跌倒在地,不省人事,連忙再傳太醫。
太醫診斷過後連連嘆氣:「皇后娘娘身子本就虛弱,又多番歷經刺激,若再不能悉心調養,只怕會留下心悸的病根啊……」
然而,還有後半句太醫未對滎皇后明言,反而一轉告知了尹太后:「就算日後調養得當,也再受不得驚嚇刺激,不然輕則頭風、心悸,重則擾亂心智,還會短壽。」
識時務者為俊傑,此太醫一早看準形勢,收了尹太后的好處,行事之間自然盡心竭力,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
不日,宮中流言四起,傳言有三。
其一,奚雲帝因滎皇后斷孕一事,暴怒不堪,當下大打出手,非明君所為。
其二,據宮人聽聞,爭吵中還有幾句關乎先帝,散播開來後,眾人揭揣測莫非先帝真喪命於奚雲帝之手,亦非明君所為。
其三,滎皇后斷孕,奚雲帝惡言相向,此事傳入丞相耳中大為震怒,且更有人說奚雲帝急於樹立威信,遂過河拆橋,要以東宮氏開刀,大有剷除異己,殺一儆百的意思,更非明君所為。
第二十五章
皓齒青蛾,螓首蛾眉,卻見蹙眉聞聲輕嘆,鳳兮強顏一笑,淡淡道:「天下之爭,廟堂之謀,這日子要熬到幾時……」
談辛之微啟半闔的眼,不答話,只一手輕輕撩起她的發。
「哎……」鳳兮無奈一笑:「景太妃有孕,我知道這孩子留不得,縱使你肯,滎皇后、尹太后也不肯,皇上更不會允……那個未出世的生命,註定是顆棋子,是姐姐一生一世的遺憾。」
那日她領著蘭忻去見景太妃,驀然驚覺景太妃已非昨日驕橫跋扈的景貴人,毅然決然的姿態,警覺謹慎的雙眸,都令她一再暗嘆。她不知景太妃對奚浩帝的情感幾分用心,幾分利用,卻也因景太妃雙手緊護腹部的動作怔了一下。
一向自私自利的景太妃何時竟也有了母性的光輝,聖潔不容侵犯,高傲坦然。在那亮堂堂的太妃外殿中,鳳兮只是靜靜回視,目光灼灼的企圖將那層偽裝看穿,然最終仍是妥協,只得自嘲一笑。
直到鳳兮啞聲道出一件秘密,景太妃防備的神態才瞬息變了,目光漸漸飄忽,直至再度望來,笑道:「你真可幫我保住孩子麼?」景太妃於此時懷孕,是福是禍一望便知,也難怪她疑神疑鬼,不信旁人。
那一刻,鳳兮明白了,那個未出世的生命不但是奚浩帝的骨血,亦是景太妃的命。然而,那註定是個生來不祥,不容於世的孩子……但她最終未將情勢坦言告知,她不知如此做是給了景太妃一抹希望,還是給了她鋪上了不歸路。
鳳兮將蘭忻引薦與景太妃,她們二人本就認識,曾為情敵,彼此不合,不想然而時至今日卻要攜手共進。
當景太妃聽清來意,想透原委,終於笑了,那抹笑容溫柔、恬淡,飽含著對未來的暢想,以及對過去的懷念。
「你不開心?」談辛之的問題將她拉回現實。
「呵呵,我該開心麼?我明明一早知道姐姐的下場,依舊騙她……我告訴她一切都會好的,孩子會平安,她也會平安,她們母子將一生安泰……」可是,棋局已開,棋子均各就各位,待命而發,卻不是一句捨不得,或一句不要便可罷手的。
不知何時,談辛之已起身攬她入懷,似抱個小孩子般將她團團包裹,徐徐熱熱的呼吸吹拂鬢髮,伴隨著聲聲低語:「你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