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
其二,北疆王機密被泄致使兄弟反目,掀起京城內亂;朝堂上朝臣諸多不合,幾番叫陣對罵;後不論是桑國使臣覲見也好,北伐、西討、調軍集權之策實施執行也罷,這些事中毫無意外的竟都牽扯一人:南溪王奚雲周。這當真也是巧合麼?但凡有此人在,奚雲帝無論行何事,施何策,都事倍功半,後勁不足,可明面上奚雲周卻又竭盡所能,卻毫無所獲,致使此人在外有個庸碌無為的名聲,比起旁的奚家之人更顯愚鈍。
其三,只有奚雲綬、奚雲周此二人之間有某種干係,這一連串的事情才有個合理的解釋。桑國使臣極有可能是他們演得好戲,且後續之事,此二人一直對壘分明,一白臉,一紅臉,奚雲周代奚雲帝辦事,事事第一個出面,即便於朝堂大放厥詞,爭個面紅耳赤,也好似全無再在意,一心為帝兄出人出力,無私無怨,且奚雲綬首當其衝便成了目標,然交手至今雙方皆無損傷,制衡穩固之玄妙,實在可疑——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們之間早有默契。
思及此,鳳兮已有些坐立不安,心裡更為大膽的猜測此行怕是瓮中捉鱉,黃雀在後,費刑幾人安危堪虞,更甚者會直接牽連西討之行——子晟!
「在想什麼?」冷不防的,一隻白細冰冷的手沿著鳳兮的鬢角輕撫而下,她促然大驚,險些一躍而起——方才只顧著揣測猜忌,卻不知奚雲綬已回了房內。
輕撫著心口,鳳兮強行壓制著心虛,暗自告誡切莫自亂陣腳,遂謹慎打量此人,與前幾次的眼神額外不同,似是頭一次才認識他般。
奚雲綬雙眸死氣沉沉,隱現一絲鮮活之氣也急閃而過,內里毫無溫度。陰柔之貌透著令人匪夷所思的深奧,鬢如霧,眉如裁,面如霜,與其說奚雲綬是個男人,倒不如說更像只飄忽不定的鬼魂,才有這般難以捉摸的狡猾,使她不寒而慄。
「夜深了,怎的還不睡。」奚雲綬似是毫無所覺鳳兮的異樣,逕自牽著她的手往內室而去,直至觸目臥榻在即,鳳兮才豁然轉身,甩開牽制。
只聽淡淡的拒絕之詞:「我只想一個人靜靜。」
奚雲綬輕笑出聲,似是笑她的掙扎,笑她的自掘墳墓:「相信我,沒有我在你更會胡思亂想,與其苦思難得驗證,何不親口問我?」
話音落,奚雲綬箭步而上,瘦削的手有力的擭住她肩胛處——鳳兮的鎖骨立時鈍痛難耐,後被一把甩上床褥,那人順勢欺壓而上,白淨無暇的面上一派隨和,輕鬆地淺笑,慵懶閒適,仿若閒話家常般。
「你已經開始懷疑了,不是麼?怎麼不問呢?」聽其言,觀其行,透著無奈、埋怨、責怪,似逗弄利爪下的寵物,瘙癢般彰顯寵愛,在調情與下流間拿捏的分毫不差。
鳳兮先是一愣,然腦中靈光一閃,於眨眼間明白一切:「你設計我?」
抬起衣袖一聞,果然沾染了窗欞內幾盆花草的氣味,於深夜裡額外突兀。難怪她見小川額外順利,除了有費刑在外打點,也歸功於奚雲綬故意放水。
奚雲綬笑而答道:「昨日我就好奇,是什麼樣的女子可以如此淡定,既不想逃逸,也不做掙扎,淡然若素——直到西青煎藥時,你眼中閃爍某種疑惑,才令我關注起此人……更甚者,其中一人曾故意露出身手,如此大意,我不得不懷疑這是在向你示警。入城後,點燈人突兀而現,大張旗鼓,我便故意作出緊張之相,鬆懈你的戒心……本來我也不確定你們認識,但是我後來故意擺放的那幾盆花卻出賣了你。」
如此說來,奚雲綬一早就存了戒心,有所保留,先前那般情之所鍾也可稱虛情假意,直至證實鳳兮之念,終露出狐狸尾巴,先聲奪人。
人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然一個陰險偽君子若一改常態撕掉偽裝,將真面目示人時,只怕是更令人防不勝防。
「的確,是我太大意了,不過你的證實也恰恰證實了我一個想法!」
至此,鳳兮也覺得廢話沒必要再說,遂輕巧一笑,開門見山:「如果我沒料錯,這十四娘背後的支持者就是奚雲周。而你之所以放心將西來客棧交與此人,更能說明你與奚雲周暗通款曲……本來我也不太肯定十四娘與奚雲周的關係,然而卻也只有自己的女人,才能令一個表面裝作愚鈍,實則老謀深算的男人真正放心,也只有奚雲周派出的人,才方便一邊牽制你,將合作關係順延下去,一邊又能周旋於流春王身邊,各取利益所需。」
鳳兮暗妥,十四娘作為一個中間人,接連著三根線,致使流春王、奚雲綬、奚雲周互相制約,誰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聯合其一吞掉第三人,暫時維護穩固局面,將苗頭一致對外,對奚雲帝,對南方另兩王,對子晟……
是啊,子晟!
此次西討定不會如表面般簡單,說不準這正是個陷阱,說不準下一刻流春王、奚雲綬便會從後方突襲,包剿置子晟於死地!
「如今的時局,我只有與人為謀,聯手協作,才能穩固僅有的籌碼,逐一擴大,逐一吞併,雲周也是這般想法,我們才會一拍即合。」奚雲綬呵呵笑著,倒有些直言不諱了。
「雲周這幾年處處受制,無論成績如何,得利的大多是雲啟,他早就厭倦了這般雲啟分大餅,他占小餅的現狀。跟著雲啟前呼後擁,為其造勢,他到頭來也只是個跳樑小丑,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賢王罷了,可若想稱霸一方首先就要擺脫雲啟——他缺的是個合伙人,而我正好能給他要的一切。」從奚雲綬口中不難得知,奚雲周同旁人一般,是嫌餅太小了,不夠分了——可獨吞,有本事吞的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