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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兮就這樣被強塞進太妃殿的偏殿寢室中,一切皆無需景太妃張羅打點,不多會兒便有宮人抬了幾口大箱子,手腳麻利的將偏殿布置了整齊,力求物件齊全,居住舒適。
景太妃努力克制心口的惶恐,企圖以半商量、半懇求的姿態請求奚雲帝高抬貴手,將從安還來,然而奚雲帝懷中抱著從安搖了搖,只是笑的額外狡猾:「小公主也是朕的皇侄女,朕待她只會如親身女兒一般,太妃不必擔憂。」
如此,小公主從安成了用來要挾景太妃安分守己的人質,以確保在鳳兮被幽禁太妃殿之期無人打攪,藏匿此處的消息更不會泄露。
景太妃心知經此一事,她是對不起鳳兮,更對不起她曾為自己籌謀的一切,然而事已至此,景太妃早已顧不得從安是否是親生的,早就視如己出,生怕奚雲帝稍有閃失扼殺這與她相依為命的孩子。
聽著景太妃斷斷續續的道明原委,鳳兮沉默的思忖如今情勢。且不說子晟那邊定會受制於人,一個弄不好還會腹背受敵,身處險境;就說現下,景太妃有著最要命的把柄握在奚雲帝手中,是斷不會放自己出去的,而她也不忍心毫無顧忌從安的命,徹底傷害這個一無所有的女人;然而最最緊迫的還在後頭,她身處困局,這宮裡宮外多少條線都被牽著,費刑那邊聯絡不上,朝臣那邊尚無交代,就是宮裡宮外的眼線盤根錯節的,若她失蹤的消息不脛而走,屆時定會有人趁亂大做文章,豈不是困住子晟,擾亂全局……
鳳兮料的不錯,承奚王定是刻意控制以防消息外泄,然而奚雲帝那頭兒則是倒著使勁兒,正巴不得放出謠言攪渾這鍋沸湯,以期亂中謀利,趁此抓緊時日攬回朝局,統歸大權,以正視聽。
思及此,鳳兮那兒還坐得住,當下就對景太妃苦口婆心道:「姐姐,暫且不說你我之間恩怨如何,都可退讓一步,從安在你心裡的分量如何也不用我多說,如今她身處險境,你就真真相信奚雲啟會對她善而待之?」
景太妃似是猶豫了一瞬,立刻自我安慰道:「不會的,不會的,他是一國之君,一言九鼎,君無戲言啊!我、我情願相信他肯遵守承諾……」
「景寶芝!」鳳兮不耐的大喝將其打斷:「你醒醒吧!難道在這宮裡的日子已經麻痹了你的警覺性麼!莫非你當真相信一個會對自己親兄弟下手的無恥之徒,會因為高坐皇位而變得大仁大義麼!奚雲浩尚且是他嫡嫡親親的兄長,北疆王更是跟隨其多年出生入死,到頭來還不是因一條莫須有的謀反罪名而身首異處了麼!從安比起他們又是誰?不過是在奚雲啟心中的餘孽,是一根刺——就是再多加她一人的屍骨堆砌這早已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的江山,也毫不足惜!」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景太妃聽的後怕,「噌」的一下從矮凳上站起身,面上早已掛滿淚痕,淒楚澀然的摸樣就像面臨天崩地裂一般:「權力的腐蝕已經進入了你的骨髓、你的靈魂,我雖然不再是以前的景寶芝,可你看看你自己,你還是景鳳兮麼!你的高傲早就化作了咄咄逼人,你的美貌也充滿了荊棘的刺,就是跟你心平氣和相處的那段時日,我也是戰戰兢兢,擔心受怕……因為我很怕像你這種一切全憑本能行事的女人。你那種與生俱來的戾氣只會將旁人灼傷,玉石俱焚!可是我從一開始就只想日子過得好一點,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要為難我!」
第十五章
景寶芝的直言並沒有換來鳳兮的軟化,反見鳳兮冷笑以對:「你的婦人之仁,你的天真,早晚會斷送從安的性命。今日我且將話放在這裡,他日待你後悔頓悟時自會明白。」
說罷,鳳兮望向一旁,竟似再也不願瞅見景太妃一般,更顯陰冷。
此時此刻,算算時辰也該是她失蹤了一整天了,思及此,鳳兮在廣袖下緊握的拳頭不由得更為收緊,暗暗起了狠心。
而景太妃似是尚有話說,坐立不安了片刻仍是開了口:「不管是宮裡還是宮外,你跟我都是最後相依為命的親人姊妹,我是太妃,你是王妃,你我本應該站在同一戰線互相扶持,共同進退,為什麼會走到今天的地步……男人出征在外,弄權覆國,那是他們男人的事,為什麼要讓咱們女人承擔後患?不管是仇怨也好,恩情也罷,難道你我姊妹就不能拋開男人的一切,和平相處,相親相愛麼!」
鳳兮訝異的扯了一抹笑容,似是未料到景太妃可以面不變色氣不喘的說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說辭。在這場男人與男人的鬥爭中,早就不僅僅是一場殺戮,一場浩劫可以化解的,那裡面摻雜了千絲萬縷的糾葛。男人們有企圖,女人們一樣有野心,就好比承奚王厲兵秣馬、征戰疆場、弄權朝堂的背後,尚有她在宮闈內外爾虞我詐,翻雲覆雨,成為他最有力的後盾,他們之間除了是夫妻,更是至親,是盟友,是不可分離的劍柄與劍鋒。景太妃說得輕巧,因景太妃的依靠奚浩帝早就化為灰煙,而她之所以做的狠絕,只因她毫無退路,在這完全不相干不相似的衝突背景下,此二人又怎可能拋開所有一切毫無在乎呢。
「姐姐,我希望在此時我還能叫你一聲姐姐。」鳳兮語氣平和的勸說著:「但我也只能再勸你最後一句。希望你能趁著如今還未油盡燈枯的時日,想想清楚,看看明白,究竟是與你的妹妹站在一旁,還是繼續與虎謀皮,直至被啃食殆盡的那一日到來——一切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