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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兮夫人、奚雲帝都很清楚,如果今日敗的是德兮夫人,那她與承奚王的下場並不會好到哪裡,時局早已壁壘分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古往今來皆如此,斬草除根,沒人逃的掉。
奚雲帝蹙眉搖頭,唇舌之間充斥著苦澀的懊惱,他何止後悔,簡直是悔不當初,然如今望著眼前人,縱使知道該珍惜,縱使欲再說些什麼,也是力不從心,於事無補。
奚雲帝低聲啞笑,指尖再無力握住任何東西,緩緩放下牽制德兮夫人的手,緩緩直立起身,緩緩後退,以一副看著陌生人的樣子,一順不順的望著她,迷惑的望著她眼中的倒影,滿眼的痛惜,滿眼的焦灼,喉嚨仿佛被什麼哽住了一般,澀澀無力。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你說得對……說得對……是朕先放開你的手,又憑什麼怪你背叛。」
德兮夫人腳步踉蹌的站起身,一步步艱澀的往門口走去,直到行至門檻處,才好似恍若初醒,淡淡低低的說道:「最後,再告訴你一件事……蘭妃所出,並非是你的血脈,而是奚浩帝的遺腹子……當初,她會進宮,也全是在我一手安排之下,這一點,滎皇后早就知情,所以,你並沒有怪錯她,更沒有殺錯蘭妃……至於那孩子,你也不必再掛懷。」
德兮夫人的本意,是希望以這番話讓奚雲帝了無牽掛的上路,更是將他的後路斷絕的一乾二淨,然而如今道出,心酸無窮盡,卻不知誰心更痛。
更未料到,奚雲帝聽後並無任何反應,沉默了片刻,卻喃喃的說了與此事無關的一番話。
「朕這一生,只做錯過兩件事……一件是當初,我不該懷著攀附景老將軍的念頭去將軍府,不該遇見你……一件是後來,我不該為了權利,為了皇位,為了攀附丞相一黨,而放開你的手……」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如今回想,一切恍如隔世。
得到,很短;失去,卻是那麼長……
「鳳兮……你……還恨我麼。」
低低的一聲呼喚,好似來自很遠,奚雲帝頹然倒在一旁,自言自語。
德兮夫人背對著他,一陣晃神,一剎那的迷惑,眨眼的瞬間,好似經年一世的等待,轉頭空時,未留下絲毫想念。
奚雲帝看不到她的表情,許久許久以後,只仿佛聽她似是嘆息的回了一句:「恨和死,究竟哪個更冷……只希望下輩子,不再相遇,你、我,都不會再失去。」
*
那晚,是德兮夫人最後一次見到奚雲帝。當夜,
奚雲帝被侍衛軟禁在宮房之內,一切只等承奚王凱旋迴京再做發落,然天剛大亮,就有宮人驚呼「不好了,皇上駕崩了」云云。
此事傳進德兮夫人耳中,據說德兮夫人只說道:「皇上大行,理應按照宮中祖制辦理,全憑尹太后主持大局,本夫人並無質疑的權利。」
隨後,德兮夫人便呆坐了整整一個上午。
事後,京城再傳謠言,皆是響應之前的說法,再次詆毀德兮夫人等等。
有人說,德兮夫人再能幹也總歸是女人,如今承奚王不在京中,究竟誰該繼承王位,一切都上是未知之數,怎能允許一介女流指手畫腳,調動禁軍包圍京城內外?莫非朝中無人,奚朝無人了麼!
也有人說,如此行事老辣,手段狠毒的女人,若真有朝一日貴為一國之母,相信絕非幸事,屆時只怕國家有難,社稷有難。更何況奚雲帝死因疑點頗多,縱使太醫院全體診斷皆稱奚雲帝實乃自盡而亡,可卻又有人聲稱奚雲帝大行之前,曾親眼見到德兮夫人出入蕭乾宮,如此說來,奚雲帝死因為何,是自盡抑或人為,實在是耐人尋味。
大結局(下)
自奚雲帝駕崩之後,喪禮大小事全由尹太后全權處理,只因滎皇后整日瘋瘋癲癲,連續三日,日日皆因情緒過激而昏死過去,太醫院全班出馬,卻也只能指標不治本,難以扭轉性情之故。
金無赤足,人無完人,誠如十八歲就坐上皇后寶座的滎皇后,才貌雙全,家世顯赫,卻依然逃不過命運的擺布。
然,個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國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別說奚雲帝在世時,滎皇后難以引起過多關注,如今先帝駕崩,過氣皇后也等同被遺忘了一半。
對於滎皇后之病,丞相的態度一直有所保留,簡簡單單一句話便將事情蓋過。
「宮中規矩,自有體制,太醫院人才濟濟,臣自是信得過。」
尹太后聽了不置一詞,默默頷首,心道這滎皇后最後的靠山也是放任置之的態度,想來滎皇后如今的苦難,也不過是是日常短的問題了。
第四日,久久未曾路面於皇后殿的德兮夫人,終於前來探訪,可一身白衣喪氣味十足,令滎皇后乍看之下,已是不爽。
「如今的我,孑然一身,你的示威,你的炫耀,都傷害不了我。如果,你是來看笑話的,你找錯人了,沒了丈夫,沒了父親,我還有自尊!」
滎皇后一開口就似刺蝟般,牙尖嘴利,渾身都充滿了防備,怒瞪雙目灼灼盯住德兮夫人,微揚的下巴凸顯著最後的傲骨,雖然多餘,卻是難得。
德兮夫人笑了,意味頗深。
「你以為跟一個大勢已去的人炫耀一番,是件令人高興的事麼?」淡淡的嘲諷著,她挑了張稍遠的椅子坐下,一雙眼不看滎皇后,反倒欣賞起小几上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