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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長得都是一表人才,合歡是這麼對我形容的。因為我眼神不好,十米開外的景觀都是重影,太醫說這是常年受到光線刺激導致的,叫散光。得知患了散光後,我著實消沉了好一陣,但後來一想,就算將來嫁的夫婿奇醜無比,我也可以做到真正的睜眼瞎,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此,我便再也不為散光所困擾,只被看帥哥只可近觀又不可褻玩焉而困擾。
酒過三巡後,城主已然微醺,夫人朝下首身穿紫衣的莫珩笑了笑,輾轉提到她身邊有一侍女,生的極好,做事周全,是經由她一手調/教出的,全啟城找不出第二。
我是瞧不清下首幾人的表情的,只能看到我身邊的合歡一臉嬌羞,雙手垂在下面不停地玩著手帕,緊張的關節泛白。
但見那紫衣身影站了起來,低沉沙啞的笑聲傳了過來:「夫人指的可是身後那位白衣姑娘?」
由於我的視線正投在合歡身上,所以在我表示驚訝之前,已經目睹合歡的臉色從緋紅轉為蒼白,她豁然抬頭望向莫珩,又轉頭看向我,滿臉的不敢置信。
別說是她,我也不敢置信,尤其不敢置信莫珩接下來的話,他說:「在下那日在花園見到這位姑娘,便想問其芳名,又怕唐突佳人而作罷,事後真是萬分後悔,想不到夫人今日突然提起……」
再後來的話,我是半句也聽不進去了,因為合歡忽然昏倒,我下意識的拖住她全身的重量,摸著她發涼的指尖,心裡是說不出的空落。
我的預感終於靈驗了,可是不能宣之於口,因為即使我什麼都不說,也已經被推向了風口浪尖,不僅夫人和城主看我的眼神有異,就連漸漸在我懷裡醒來正眯著眼瞧我的合歡,眼裡也透出了刺骨的冰寒。
在這之後,很多細節我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我和幾個侍女匆忙扶著合歡離開後,又有侍女前來通知我夫人忽覺不適,已經回去休息了,只叫我守在合歡身邊,聽後差遣。
我陪了合歡兩個日夜,足不出戶,眼見合歡好似一下子就憔悴了十年的面容,心裡的滋味難以言喻。她的眼淚流也流不完,我深怕再這樣下去會患上比我還嚴重的眼疾,但我又不能勸她別哭,因為這時候的我,說什麼都是錯。
合歡的唇被咬出了血痕,又嬌弱又堅強的看著床上一角,念叨著她和莫珩的故事,都是有關近十年來秋收宴的,因為只有在那時,她才能遠遠見他一面,一眼就已萬年,何況十年乎。
然後話鋒一轉,合歡看似輕瞟來的一眼,卻透著我從未見過的陌生,那是連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也沒有過的生疏。我忽然明白了,這一眼,不僅是我們重新認識了彼此,也重新認識了自己。
「你從沒說過你們見過……為什麼我的十年光景卻比不過你和他的一面之緣。」合歡哽咽的問我,也是自問。
其實,這也是我要問的問題,為什麼那次他不喚我停住腳步,那樣我或許會先一步向夫人提出移民的請求,那麼也許就不會演變到如今的境地了。
但後來很多年過去了,我才明白一個道理,其實有些人一眼就夠了,有些人一輩子都是折磨,一見鍾情從來都沒有邏輯可循,就像天外忽來的隕石,你不知道它會砸向哪裡,但若是偏偏砸中你,也不要問為什麼,只能認倒霉了。
卷一 天啟篇 〇三
在陪伴合歡的第三日,我想通了整件事。
我想我和合歡糾結的最初,全是源於合歡喜歡莫珩,於是整日對我念叨莫珩的優秀絕口不提他的缺點,對男人認識有限的我沒有身經百戰的基礎,只好耳濡目染的認為像合歡口中的莫珩才是值得託付愛情的男人,然而那時候我卻沒想到,這僅僅是因為出於我對合歡的信任,而不是少女情懷總是詩。
假如合歡口口聲聲只說莫珩的缺點,也許我也會同仇敵愾的認為莫珩是負心漢,當然情人眼裡往往是看不到缺點的。
又假如合歡雖然喜歡莫珩卻怕也被我喜歡於是口中總是讚美師然或別雲辛,我也許就會移情師然或別雲辛,再趁此讓夫人給予我移民明日城或雲州城的機會,那麼這事後的許多悲劇也便不會發生了,可是說到底,合歡之所以對我毫無保留心口合一也是因為出於信任,只可惜,女人之間的信任往往敵不過心上人的一句話,或一個選擇。
假如的越多,回歸現實時越失落,這就是徘徊在幻想和現實中人們的悲哀,而我最近也常常陷入這種悲哀,只盼望莫珩儘快改變主意帶合歡離開,還大家一個清淨。
可惜,女人之間的鬥爭往往是不能清淨的,那只會逐漸加劇,直到魚死網破的那一日。
第四日清晨,我被從窗縫透進來的晨光惹醒,右手習慣性的去摸床頭,觸手一片冰涼,抬頭一望,合歡已經不知所蹤。
走出門問了侍女,侍女搖搖頭,說她們也在找合歡,還說已經通知了夫人,夫人也已經派人四處去尋,就怕合歡一個想不開,投了湖了。
我心裡一咯噔,顧不得梳洗,急忙奔向城主為客人安排的住所,經過隨從通報終於見到在廳內用膳的莫珩。
莫珩見我微微一笑,笑窩點綴的恰到好處:「我正要去見你們夫人,你……」
我打斷他:「合歡呢,她來過麼?」
我睜大眼望著他,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