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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聽乳母說,當時各部的首領包括自己的兄長,都對那個帶著狻猊面具的女將軍行了捧足嗅靴禮。
阿史那真深以為恥。
今天是他第一次見到李安然。
平心而論,這個女人很美。阿史那真見過前朝嫁到東胡部落來和親的公主,她們嬌弱、美麗、身材玲瓏,楚楚可憐,在東胡各部首領之間輾轉著,似乎眉頭間總有那麼一抹怎麼樣也消除不了的愁怨。
李安然和她們不太一樣,高高的抬著下巴,昂首挺胸,光是看她跪坐著的樣子,就知道她身材高挑,健壯有力。
那是久經沙場的,武者的坐姿,是下一秒就能拔出腰間寶刀,將人一擊割喉的姿勢。
在她面前,自己這個東胡人人稱讚的七尺男兒,才是楚楚可憐的那一個。
在她身上,女人的嫵媚和武者的剛強可以毫無違和的雜糅在一起。
看一眼,就知道為什麼阿兄會怕她如同畏懼天雷一樣。
李安然伸手,示意兩個侍衛除掉阿史那真身上的枷鎖、鐐銬,阿史那真身上驟然一松,下一秒便被人踹中膝窩,整個人向前踉蹌一步,硬是撐著不肯下跪。
李安然斜著眼看他,突然笑了:「罪人的骨頭還挺硬的。」
阿史那真道:「我不是我阿兄。」
李安然道:「我倒是覺得你阿兄比你聰明,也更難對付。」她側頭,嘴角噙著笑,眼神卻沒有什麼柔和的笑意。
「孤帶你來這裡,是為了昭告所有東胡前來的學子,讓你們留在太學學習,乃是國策,誰反對、阻止,就是於國策為敵,觸犯國法。」李安然抬起頭來,對著跪坐在下面聽她說話的太學生們道。
這話,不僅是說給東胡學生們聽的,也是說給太學之中,自恃出身世家、以顯貴自居的學生們聽的,「所謂有教無類,既然如今東胡已經是我大周的瀚海都護府,那麼那些自瀚海都護府來的學生,也同樣是我大周子民。受教有先後,而求學者無貴賤,諸君不可以以清貴自居,而鄙薄他人。」
——誰議論東胡生入太學,誰就是觸犯國法。
李安然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
一邊的蔡鳳和元容道:「殿下所言甚是。」
太學生們被李安然的態度震懾,紛紛交疊雙手行禮:「喏。」
李安然看著依然不肯下跪的阿史那真道:「我知道左賢王所想,你也不服我,所以今天特地帶你過來太學,為的就是讓左賢王見識一下我大周學子的風姿。本王想和左賢王進行一場博戲。」
阿史那真道:「博戲?」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己的耳朵壞了,隨後卻冷靜下來。
祁連弘忽提出這場博戲,肯定是有備而來,而且在諸多東胡學子面前提出,若是自己拒絕了,就是不戰而敗,倒不如比拼一把,說不定還有翻盤的機會。
於是他便道:「什麼博戲?」
李安然伸手指了指庭院中端坐著的太學生們:「你在東胡的學子之中選二十個,我在太學生中選二十個,以太學地盤為戰場,取用太學平時演練用的弓箭,先拿下對方主營便為勝。」
李安然頓了頓,繼續笑道:「主營可以自選,也不必讓對方知道在何處,當然,若是在拿下主營之前,二十人都被消滅,也算是另一方獲勝,如何?」
阿史那真道:「既然是博戲,那麼總要賭上什麼才是。」
元容聽得在邊上皺起了眉頭,李安然卻老神在在,淺笑著點頭:「若是左賢王贏了,想要什麼獎勵盡可以說出來,孤輸得起。」
阿史那真聽了並沒有高興,反而緊蹙眉頭,等著李安然接下來的話。
「相反的,若是本王贏了,」李安然站起來,走到廊前,居高臨下睥睨著阿史那真:「我要左賢王的人,左賢王的忠心,左賢王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阿史那真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你先贏了我吧,別人怕你李家女郎,我未必怕你!」
屏風後面,榮枯聽著外面的動靜,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嘴邊吹了吹,卻不喝。
——大殿下又開始了。
叫他說什麼好。
第44章 第二更
「殿下, 您不親自前去督戰嗎?」紅珏問道。
李安然淺笑:「為什麼要去?」她拿過邊上糕點咬了一口,「我的大營就在這,他若是真是個聰明人, 遲早會到這來的。」
在點選完自己的「兵」之後,李安然大大方方的就將大營的位置定在了大殿廊下, 並且還讓侍女為自己準備了一盤糯米糕。
仿佛完全不將阿史那真放在眼裡。
年輕的左賢王並沒有被她這種看上去好像是輕視的行為給激怒, 畢竟因為惱怒而失去理智, 會讓自己做出錯誤的決定,這個道理阿史那真還是知道的。
他在東胡的學生中點了二十個年紀比較小,身材卻十分壯碩的年輕人——一邊的元容看著, 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如果是他被大殿下擺在這種境地之下,一定會選擇最早來到太學的那一批,對太學地形十分熟悉的東胡生作為左膀右臂,而不是這些來的比較晚,還沒有熟悉太學地形的東胡生。
元容低下頭,思忖了一會之後,便理解了阿史那真這一舉動的原因——他並不相信那些已經操著熟練永安口音,穿著一身漢服的東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