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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再轉念一想,他又覺得到時候是誰利用誰都還難說。

    只是心裡對胡僧的成見又多了幾分。

    他眼睛盯著奏疏上的名單,心裡卻想著遠在威州的這些事情,耳朵邊上還有章相的聲音:「小衛相公年紀尚青,加上衛太傅一家,又是戾太子黨中最早歸順陛下的老臣,陛下不能因為偏寵小衛相公,就把他放在養老的職位上,任由一位少年英才早早埋沒啊。」

    他嘴上雖然說的是「偏寵小衛相公」,實際上還是暗指皇帝太寵愛李安然,但凡是好的都要先考慮她。

    「少年人總有為國效力的雄心壯志,這小衛相公既然有此雄心,為何不讓他跟著老臣們多學學,將來也好獨當一面啊。」

    這話說得又很有技巧,看上去是在替小衛相公說情,實際上還是進諫皇帝——你女兒不喜歡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她是個喜歡玩鷹的,你給她個漂亮廢物,哪怕是你先下旨賜婚,她都敢抗旨不遵。

    還是讓年輕人出去闖蕩一番,能做出點事業來,你才好撮合不是嗎?

    皇帝將手上的奏疏一放:「有上進心是好事啊。」他不咸不淡的態度,讓下首的章相也有些拿不準,只是皇帝後面又補充了一句,「那就讓他跟著,多學學吧。」  

    章相笑道:「也是陛下的恩典。」

    君臣二人相視一笑,接著商議起了明年封禪泰山的計劃。

    而此時遠在威州,鄭一娘帶著願意和她一起投誠李安然的水匪們接受了李安然的「招安」,為了表彰鄭一娘的「義舉」,李安然還特地為她和前來投效的青衣幫幫眾主辦了一個盛大的「招安大典」,也算是正式向威州的大小官員,世家豪紳,甚至那些躲在暗處觀望的水匪海盜們一個明典。

    鄭一娘從今天開始,就是她寧王李安然手下的兵,最早一批的水師官兵。

    青衣幫由「匪」變「兵」的事情,在當地引起了不小的震動,自然也有人同樣動了心思,只是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時機投效罷了。

    至於李安然,在招安大典之後就收到了潛藏在刀疤幫里的間諜馮小五的密報——說是巴老頭手下有一部分人和巴老頭唱了反調,看到青衣幫被招安的事情,心裡也有了叛出刀疤幫,轉而投效官兵的想法。

    李安然對此不置可否,讓中間負責接頭的細作囑咐馮小五找機會脫離刀疤幫。

    藍情在邊上笑道:「他也算是長進了不少。」馮小五性格比較急躁,藍情一開始並不看好他做細作的天賦,沒想到此人粗中有細,倒是比他一開始想的更適合一些。  

    「刀疤幫和青衣幫不一樣,」李安然將密報放在火燭上引燃,漫不經心得看著這張紙掉在火盆里變成了灰燼,「青衣幫在鄭娘子接手之後,紀律趕得上一部分官軍了,刀疤幫卻是無惡不作的,若是投效了我便能免了之前做的事,由『匪』變『兵』,就未免想得太美了。」

    她現在手上不缺兵,也不缺訓練兵的時間,用不著這麼飢不擇食。

    比起收了當自己手下的軍士,她更傾向於把刀疤幫變成水師立威的一把磨刀石。

    藍情笑道:「是這個道理。」

    李安然突然皺起了眉頭:「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有幾天沒看見榮枯了,阿藍你知道他去哪了麼?」

    自從藍情結束了訓練細作營新人,回到了李安然的身邊之後,榮枯便很少再主動來找李安然,前幾天李安然和諸葛員外郎,柳郎中聊完樓船上應該裝配的武器之後,他就更是一天到晚不見人影了。

    只是按照榮枯的性格,除非他想逃跑,否則絕不可能什麼都不告訴自己就一走了之,好幾天不見人影的。

    藍情的嘴角微微抿了一下,隨後便帶起了一絲如常的笑:「前幾天留了書,只是屬下見殿下忙著準備招安典禮的事情,便沒有交給殿下,左右他也只是去廟裡清修,依然還是在威州的,這檔口卻還是不要打擾殿下……」  

    李安然抬起眼來,她只是看著藍情,一雙眼睛裡沒有帶一點情緒,就只是這麼看著他,藍情突然覺得心口一陣痙攣,便跪下道:「屬下知錯了。」

    李安然嘆了一口氣:「你這些年我都看著,只是有時候,你覺得為了孤好的東西,未必是真的好,你懂嗎?」

    「是屬下僭越了。」藍情垂眸,將身子更俯下去了一些。

    「嗨,」李安然上前,彎下腰伸手扶起他,「知道就好,下次不要再犯了。」她拍了拍藍情的手,也沒有提榮枯留下的書信,「你我主從這麼多年,孤明白。只是榮枯很重要,孤不能讓他到處亂跑,沒了他,有些事孤很難辦。」

    藍情從自己的袖子裡取出書信,雙手奉上交給李安然:「法師的留書在此。」

    李安然拿了,隨手塞進了自己的袖子裡,擺了擺手:「你這些時間累了,等回到天京去,孤好好放你幾天。」

    藍情恭順的行禮,退了出去。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停頓,只有在最後抬起頭的時候,看了一眼正低著頭,查看榮枯法師留書的李安然。

    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在西涼奴市的時候——為了給可能的買家展示他已經被閹割過的殘缺身體,讓買家可以放心的買下他,他光著身子跪在台子上,滿臉麻木的低著頭看著自己膝蓋下的黃土。

    ——就連他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玫瑰腕珠,和他信仰不同神明的奴隸主也毫不留情的扒了下來,早不知道丟在了哪個骯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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