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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讓鴻臚寺好吃好喝地招待了這些在海上飄了幾個月的倒霉蛋,便馬不停蹄的和諸臣商量前往出使東夷的人選了。
同時,他還寫了一封八百里加急,遙遙傳遞給了遠在威州的李安然。
皇帝覺得東夷不會因為大周排出使臣,就輕易放棄侵占新羅,所以需要知道水師船塢建造的怎麼樣了——東夷和大周接壤,如果真的開戰,水師戰船可以必須在新羅一帶,防止東夷王室發現苗頭不對,乘坐戰船逃逸。
既然要開戰,不把東夷滅了豈不是虧大了,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滅國,那就自然應該一鼓作氣,不要給對方絲毫翻身的機會。
李安然在收到這份八百里加急的時候,正在看另外一封來信。
確切來說,是一封箭書。
這封書信被綁在箭上,從遠處射向刺史府,是被巡邏的金吾衛發現的,至於射箭的人……
其實李安然身邊的暗衛在收拾完方家那些不老實的人之後就回來了,他們發現了這個鬼鬼祟祟身穿夜行衣的「行刺者」,但是李安然讓他們只要對方不是衝著刺殺自己或者文承翰來的,就不必多管,放任對方要做什麼就行。
至於送完箭書之後,這人就被細作營的暗衛盯上,一路跟蹤到了海港。
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從巴老頭手上劫走崔肅的也是威州的海匪,而不是來自扶桑、東夷的海寇,這對於李安然來說是個好消息。
箭書上的筆記只有反面的簽名是崔肅的,前面都是出自另一人之手,而對方的要求也很特別——對方要求和李安然見一面。
藍情早就結束了對馮小五他們的訓練,現在馮小五和另外兩個鹽農兄弟都被派出去再加入威州比較大的兩個海匪幫派,巴老頭的匪幫,還有鄭一娘的青衣幫。
馮小五去了巴老頭那。
而鹽農兄弟去了青衣幫。
如果對方不是想要和自己談一談的話,崔肅不會再後面簽上自己的大名的。
當初在胡地的時候,崔肅曾經代替李安然出使附近的部落,兩人約定好若是他被扣,對方強迫他在書信上簽字的時候,如果有詐就將「崔肅」二字寫作隸書。
相反則用楷書。
這封箭書的上用的是楷書。
也就是說,對方其實有和自己「談一談」的意願,但是究竟談的是什麼,李安然不太敢確定。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對方很謹慎,同時也算是個聰明人。
比起跟人勾心鬥角,反反覆覆猜測對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可愛可憐又不著調的小想法,李安然更喜歡這種爽快的。
她在朝堂上和人掰手腕舊了,久而久之對於人有一種天然的直覺,她光是看那封箭書上的措辭,就知道對方應該和她很合得來。
而且對方稍微懂些字,裡頭有些斟詞酌句的小習慣卻是屬於崔肅的——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崔肅被關在對方那邊吃了幾天牢飯,極有可能把那個能說得上話的人給說服了,李安然對於崔肅本人的才能並沒有絲毫懷疑,畢竟此子曾經是在東胡周邊各小部族之間相互拱火還沒被對方聯起手來撕了的,狡猾、口才、察言觀色的能力,皆是缺一不可。
對比這封箭書所帶來的信息,那封來自天京的八百里加急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了,畢竟這些小事阿耶肯定能處理妥當。
他送來八百里加急,也就是和李安然通個氣,父女二人的分工在這時候就已經相當明確了,李安然必須在皇帝認為最好的時機到來之前,加快速度準備好大周的水師。
樓船、船塢這些在夏天就能完備——但是一支通曉威海附近水域、水文、礁石分布情況的水師,卻不是一時半會能拉的起來的。
這意味著,阿耶又給她出難題了。
她又將目光落在了那封箭書上。
沒多一會,便露出了一個仿佛賭徒一般的笑。
「值得冒險。」
第85章 會面
「你確定, 她會同意來見我?」鄭一娘抱著胳膊,靠在木柱上看著正在吃魚膾的崔肅。
從魏朝之前,文人士子就以食用經過精細切膾的魚肉為風雅, 只是因為運輸問題,一般都是以江河湖海之中的魚作為原料, 海魚的魚膾更加鮮美細膩, 同時腥味也更少, 崔肅現在困在小島上吃得最多的還是鹹魚泡飯,但是多少也有了吃新鮮海魚的機會。
昔年皇帝李昌突發奇想想吃新鮮的海魚,命沿海的州府每年上貢一次, 崔肅那是火力全開,把皇帝噴了個狗血淋頭——什麼大周剛剛立國才多久,陛下不思開源節流,還要沿海州府為了給你送條新鮮海魚勞民傷財之類的,就差把皇帝按在砧板上問他知不知道魚長這麼大多累多辛苦了。
皇帝被罵的捂著臉稱病兩天沒敢上朝,要是知道崔肅被海匪綁了還在水寨里天天吃海魚魚膾,怕不是當場能把崔肅發配南州,讓他每天吃個飽。
崔肅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這魚是好魚, 醬卻不行,比不上天京天香坊的老魚膾醬。」
鄭一娘只覺得自己太陽穴那一跳一跳得疼:「我們這些海匪哪來的什麼好醬, 你們這些達官貴人才專愛在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上挖空心思,百姓的死活不管, 自己那一口脂膏倒是得先爽到了才是。」
崔肅道:「娘子說的是, 本官受教了。」他這幾天在海島上都沒能洗澡,整個人散發出了一股油膩膩的臭味,崔肅向來是喜歡在身上薰香的, 如今薰香也沒了,身上只有鹹魚味和幾天沒有換的衣服的味串在一起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