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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情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真誠的少年,突然笑了:「三殿下言重了,這怎麼能叫做『教』呢?三殿下跟著章相學習朝政之事,只是欠缺經驗,等到遇到這樣的事情多了,自然也會老道起來的。」說著,雙手從欒雀手上接過盤子,「既然是尊者賜,奴自然不敢辭。」
兩人你來我往之間,竟然已經交鋒過一輪試探了。
對於欒雀來說,他一直以為父親看好的儲君是長姐李安然,自己也知道自己和長姐比起來實在是太弱小,年紀也輕,不堪當大任,所以在李安然還留在天京的時候很少會去想儲君不儲君的這個問題。
畢竟,他覺得自己這樣當個閒散王爺其實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若是能有幸在朝中掌權,哪怕是輔佐身為女帝的長姐也是極好的。
可是眼下這個情況,很顯然長姐她並不打算留在天京繼承皇位,這就意味著自己作為先皇后幼子,皇帝現在唯一成年的兒子,突然間得到了一個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大餡餅」。
同樣的,這段時間跟著皇帝、長姐,還有舅舅學習政務,欒雀對於朝中一些人脈勢力,帝王之術也有了一些粗淺的心得,跟著這些人學習讓他飛速地成長起來。
他知道自己比起姐姐來說實在是太弱勢了,而這弱勢恰恰也是他的長處——他是姐姐們眼中開明溫和的弟弟,是父皇心中恭順孝順的嫡幼子,也是舅舅眼中溫和仁懦好拿捏的侄兒。
他只需要將這個形象更加、更加進一步的在眾人心中加固就可以了。
但是,欒雀也清楚自己現在面對的最大的問題——他身邊實在是太缺人了,他不像姐姐那樣有十餘年的經營帶來的心腹,要保持仁懦而無野心的形象,註定他沒有多少機會在自己還是皇子的時候就開始培植朝堂之中的心腹勢力。
——他又不是傻子,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父皇和長姐兩人為什麼往死里壓制世家,培植寒門,只是為了在打壓的過程之中穩定住被打壓的對象,才需要他這麼一個看上去好像十分「親近」世家的皇子罷了。
要登上帝位,他需要舅舅。
而要坐穩帝位,他需要長姐。
欒雀一直是個清醒的皇子,他欽慕姐姐沒有錯,但是當他有機會角逐那個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的時候,他還是會放手去搏。
就在這個時候,他注意到了一直跟在姐姐身邊的高昌奴藍情。
他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想問姐姐『借用』藍情,只是在那之前,他得先試試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對姐姐足夠忠誠,於是便有了這一次的密談。
得出的結論麼……
還真不好說。
欒雀撓了撓頭,親自送走了藍情,只是心裡卻始終懸著,噗通、噗通跳得厲害。
——會怎麼樣?自己這麼做的結果,到底會怎麼樣?
欒雀不知道,但是他現在多少能體會一些長姐和父皇的感覺了——每當自己做下一個通向未來的決定時,這種充滿期望,仿佛賭博一般讓人患得患失的感覺,實在是太過令人興奮了,以至於他也有些喜歡起來。
李安然這段時間一直住在軍營里,連帶著榮枯也一樣,偏偏這段時間軍營之中請來的教書先生偶感風寒,李安然便做主讓榮枯頂了上去,在軍營另外開闢出來的操場上給人講學、教人認字。
此時正值春日,雖然天氣不算炎熱,但是這樣一天下來,榮枯也是汗流浹背,一身僧袍濕了干、幹了濕,到了晚上才能到河邊洗個澡。
苦也是真的苦,但是這些日子前來聽講的人越來越多,即使面上不顯,嘴上也很少說出口,但是榮枯心裡還是多少有一絲自豪的。
畢竟他又不是草木,自己的付出被別人肯定了,又怎麼能不高興呢?
這天他照常講完學,到河邊搓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汗水便又回到軍營之中,卻見藍情趁著夜色屏退了李安然營帳前的兩名守衛,逕自走入李安然還燃著燭火的營帳之中,榮枯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他雖然知道藍情來尋李安然一定是有要事,可是真的看到別人走進李安然的營帳,他又覺得心裡像是翻了五味瓶。
李安然原本在營帳之中批閱軍中公文,藍情一進來就對著她單膝下跪,並且將欒雀秘會自己的事情同李安然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李安然聽聞,卻只是笑笑:「依你之見,你覺得三弟是在做什麼呢?」
藍情道:「……大約,是試探奴的忠心吧。」
李安然嘆息:「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對著我自稱『奴』,是『屬下』。」她將自己手上的公文放到一邊,「阿藍,我想請你……去欒雀身邊輔助他,可以嗎?」
藍情抬起頭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仿佛第一天才認識她一樣:「大殿下?」
李安然道:「完全收復西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此處人員複雜,胡漢交錯,民族繁多,一步一俗,沒有足夠強力的『君主』鎮守在此,無法讓他們徹底歸附大周。阿藍,這個人必須是我。」
她頓了頓,笑道:「舅舅以為欒雀是個乖巧的孩子,可是他小看了我李家的血脈——一旦嘗到這種謀劃天下的滋味,就再難將它放下了。我鎮守西域,做西域的無冕之王,而新帝需要我的軍權制衡世家。阿藍,我需要有自己人在欒雀的邊上。這是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做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