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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你放心好了,阿耶可寵著於菟呢,這次雖然不讓於菟和他一同去安南,但是派了兩個頂好的醫工跟著,定是一帆風順,順利取回三熟良種回到天京。」
榮枯道:「三熟良種?」
李安然扭頭看向他,笑道:「是呀,解決了地,還得解決種子,若是接下來還能找到別的高產作物,那就更是進了一步了。」
只是大周這片土地上,經歷了這麼多次的饑荒和災禍,所有只要是能吃的東西,其實都幾乎已經被篩選過一遍了,若是想要找又容易存活,又不畏乾旱、寒冷的作物,恐怕還得往外尋找。
西域也好,南海也好,或者靠近交趾一帶的婆羅洲,除卻西域以外,都是先人雜記、野史、遊記上曾經記載過,後來卻沒有人再繼續前往探索的地方。
李安然很想去這些地方碰碰運氣,一來並不算遠,以大周的造船、航海技術是可以到達這些地方的,二來南州邊沿地區早在魏朝就有人前往開荒,如今也算是嶺南的大縣,她打算以威州、南州為據點,建造可以遠航的大海船。
之所以第一個船廠選在威州,這完全是因為威州是自己的封地,並且相對的比南州更富裕一些,也更經得起「造作」。
而且威州一帶多海盜、水匪,在威州建船廠,也能起到震懾這些人的作用。
有了大海船,相應的就需要水師,大周也不是沒有渡江水師,但是海上行駛和河上行駛,怎麼想都應該……可能……也許……不是同一件事?
當然,要是同一件事的話,那就方便多了。
需要她籌謀的事情還有很多,其中困難自然也不會少,只是李安然非但沒有覺得頭疼,反而興奮得很,甚至有些躍躍欲試,仿佛一朝回到了當初拉起赤旗軍精銳時候的歲月。
她又找到了少女時的那種熱血澎湃的感覺。
崔肅見她兩眼放光,就知道她又在籌謀什麼大事,跟著她這麼多年,他都已經習慣了這人時不時做出驚世駭俗之舉,久而久之也就見怪不怪,甚至願意起身跟上她的步伐了。
他雙手交疊道:「既然殿下心中已經有溝壑了,那麼容臣在此同殿下告別,我二人,威州再聚。」
李安然也站起來雙手交疊:「子竹先行,威州再聚。」
紅珏要留下來扶持老六女學的事情,所以她這次南下,帶的是藍情。
榮枯目送崔肅離開,手上掐著佛珠,面上神色依然溫柔恬淡:「小僧祝殿下,無往不利。」
李安然粲然一笑,欣然收下了這祝願。
至於榮枯自己……
他想起了自己默寫、翻譯孤本時那些細微的魂不守舍,難以下筆。
不只是尋不到詞來表達經文原意的「信、雅、達」,他自己的心境也難得的動搖了幾分。
他是到了「坎」上了。
羅漢垂眸,將眼底的明暗盡數收斂。
第70章 「我先去看看文承翰,而後再去南……
多吉又來找榮枯論禪了, 象雄使團前不久被大周皇帝拒絕了和親的請求,皇帝賜了他們一些金銀財寶就令他們回到象雄去。
使團將在七日之後動身回到象雄,向他們的新王赫也哲傳達周朝皇帝的意思。
多吉作為使團的一員, 自然也要跟著一起回去的,只是他行禮不多, 也用不著收拾什麼, 乾脆天天都來聽榮枯的僧講, 同他論禪。
今天他二人探討的是「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當初榮枯和李安然聊佛經的時候, 李安然就斷言這是「誘之以利,呵之以威」,而榮枯立刻回答,在這八個字的背面,是「教之以法,束之以理」。
多吉還帶來了一些在象雄流傳頗廣的經文,老象雄王為了平衡薩滿巫師和佛教僧眾,乾脆讓薩滿巫師們也加入僧人翻譯經文的隊伍,希望藉此機會渡化吸引一些原來篤信薩滿神的信徒。
然而接下來十幾年, 薩滿信徒和僧眾之間的衝突越來越多,經常會出現薩滿信徒手持利刃殺入象雄佛寺的情況, 往往這樣的事情一發生,就伴隨著焚燒經典、殺死僧人活祭——久而久之, 在象雄的僧人也開始用武器武裝寺廟, 訓練僧兵。
但是在這十幾年漫長的衝突之中,還是有不少經文的殘本,薩滿教徒參加翻譯的經文流傳開來。
榮枯接過多吉給他的經文, 將整本讀過之後,微微皺起了眉頭:「這經文翻譯有問題。」
多吉道:「上師請賜教。」
榮枯指著經文殘本上的「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這一段道:「這裡的理解是錯誤的。所謂『以欲勾牽』並不是什麼都可以的。」
多吉當然知道所謂的「以欲勾牽」之中的「欲」其實指的是吸引別人注意佛法的手段,比如說在大周極為興盛的淨土宗,便是以淨土福報為「誘」,吸引諸多畏懼生死的凡夫俗子信奉佛法。
但是……其實也就是到這裡了。
畢竟普羅大眾慧根淺薄,被「淨土福報」誘惑之後,便將「得到淨土福報」作為學習佛法,尊崇佛理的目的,這便是本末倒置。
就像是難陀被佛陀帶著前往滿是美麗天女的天界,從此對天界的享受產生了嚮往而學習佛法,卻被告知自己最終會因為沉溺於「五欲」而墮入無間地獄一樣。
將「享受欲望」當做是學佛的盡頭,這就是普羅大眾容易墮入的迷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