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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枯從禪房裡面取了一些米糕和一本書冊出來招待李安然,他這段日子都是上午講經,過了午食之後,便在禪房裡坐——若不是還要回寧王府,他可能就這樣一坐坐到深夜——倒也怡然自得。
然後他便也盤腿坐在石榻上,閉上眼睛開始坐禪。
一條乾淨的石榻,李安然靠在一邊看書吃糕,中間放著白瓷盤子,另一端榮枯閉目冥想。
明明兩人同坐一榻,偏偏各自怡然,兩不相擾。
報恩寺中有好事的沙彌,聽說李安然來尋榮枯了,冒著風險爬上牆頭想偷偷往裡看,恰巧延道瞧見了,便往他們光溜溜的腦殼上一人一下,責令他們回去抄一百遍《心經》,自己卻忍不住往庭院裡掃了一眼。
男女獨處,總會讓人想入非非,在腦子裡捏造出種種桃色來,延道卻從未見過像這樣的。
坦坦蕩蕩,各不相擾。
就像是兩隻蝴蝶,恰好停在了同一片葉片上。
延道雙手合十,長嘆一聲。
「阿彌陀佛。」
思而無邪,行而有矩。
曾以世俗男女之情去揣測這兩個人的關係,到底是自己落了俗套,心生煩惱。
第63章 親射虎
「寧王殿下得雄鹿一頭!」
「靖王殿下得兔子一對!」
……
太監們的報聲不斷的從秋獵場上傳來, 坐在簾廂里、由皇帝格外首肯帶來參加秋獵的妃嬪和公主們不由的交頭接耳起來。
安平悄悄對坐在自己邊上的安華道:「不知道那隻雄鹿有多大。」
安華道:「阿娘宮裡的庭樓上不是掛著一對父皇賜的雄鹿角麼?」她比劃了一下,「這麼長、這麼大,枝丫和珊瑚花似的, 很好看。按照如此推算,那雄鹿應當有一匹小馬那麼大。」
「陛下得彘一口!」前方的太監又回報導。
大周一些黃門也習武, 遊獵的時候會跟在侍奉的主子身邊, 敲著鑼、打著鼓, 充當追趕、將野獸從林中趕出來的角色。
甘貴妃對坐在下首的劉妃道:「陛下勇猛不減當年呀。」
劉妃笑道:「當時想起了當年還在陳王府的日子,那時候慧貞皇后還在……」說到這裡,她突然像是想起了自己失言了一樣, 抬起尖尖的手指捂住了自己的嘴,臉上的笑意也一掃而光,反而露出了哀傷的神情來。
甘貴妃眸子微動,抬手擦了擦眼角:「是啊,一轉眼,姐姐都走了這麼久了,就留我這樣沒用的人陪在陛下身邊,也不能替陛下解憂……」
就在女眷的帷帳這邊氣氛一時低落下來的時候,那邊又傳來了報聲:「靖王殿下得雄鹿一頭!」
甘貴妃的臉上立刻露出笑容來:「琰兒做的不錯。」
安平道:「怎麼沒有大姊姊的聲音了?」
安華道:「許是運氣不好, 沒碰上新的獵物吧。」
一邊的昭華喝了一口茶,撇了撇嘴。
那邊李安然一身勁裝, 在林中下馬而行,身邊的藍情道:「殿下, 此處太過安靜了, 實在是不妥,不如還是早些回去吧。」
李安然抬手,做了個「肅靜」的手勢, 隨後單膝蹲下,伸手抹了一把地面,抓起一把土來聞了聞,耳朵隨後動了動,又站起來將手搭在眼前遮了一下光,抬起頭來看了看。
隨後,她往前去,撥開了眼前的灌木叢,裡頭赫然是一具白森森的骸骨,李安然又蹲下察看了一會上頭的痕跡:「還算新鮮,應該是這幾天吃的。」
「殿下,你看這。」藍情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往前走了幾步,從一堆污泥里翻出了一隻草鞋,上頭褐色的污漬斑斑,「這應該是附近樵夫的。」
上林苑占地極大,除了專供給皇家種植貢物的地皮之外,外頭的山嶺也會允許附近的樵夫採薪燒炭,只是不許再往裡走。
但是還是會有百姓鋌而走險,為了多砍一些柴火往更深的山裡走,若是抓到了自然要杖三十,交付罰金,沒抓到,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偷偷越過上林苑的邊境是大罪,就算是家裡有人去了一去不返,也不會有人張揚出來,藍情看到這隻草鞋,還有這些森森白骨,他心裡倒是明白了幾分。
天上有雄鷹正在一圈一圈的盤旋著,鷹嘯聲十分熟悉。
「彪子找到好東西了,在叫我過去。」李安然抬手,把食指和拇指放在嘴邊上打了一個呼嘯,就見那在樹梢上方一點盤旋不止的矯健身影猛然向下撲去。
就在那一瞬間,一聲吃痛的咆哮響徹了山林,震得林中鳥雀紛紛振翅逃跑,彪子矯健的身影跟離了弦的箭一樣向天上衝去。
那大蟲本就被黃門驅趕野獸時的鑼鼓聲給躁得離了巢穴,正在山嶺之中逡巡徘徊,猝不及防被從上空撲下來的雄鷹抓了一把眼睛,登時大怒,咆哮不知,虎嘯聲傳遍了整個獵場。
連坐在安全的圍場之內的女眷們都渾身打了一個激靈:「這是什麼聲音?」昭華下意識的緊緊抱住了自己母妃的胳膊。
甘貴妃身子前傾,滿臉驚詫:「這上林苑,怎麼會有大蟲?」
李安然聽那虎嘯近在咫尺,身邊不少侍衛的馬都開始躁動不安,立刻喊道:「上馬!上馬!不要在林間!到開闊地去!」言罷,第一個翻身上馬,吹了一聲口哨。
跟著她的侍衛多半是赤旗軍出身,寧王府親衛,聽到主君開口,便紛紛揚鞭策馬往來路撤退——只見他們絲毫不亂,以李安然為中心四散而開,形成雁陣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