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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吭也來不及吭上一聲,便被輕輕放倒在地。
——那動作之輕柔,似乎並不像是在殺人,而是安置熟睡友人的軀體一樣。
而後,兩人將寺廟的大門打開,不一會便扛著一個黑布袋從寺廟之中出來,不遠處負責接應的幾人沉默上前,一行人繞過寺廟,再從拐角處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貼著大鬍子,穿著高昌牙人服侍的胡商。
負責守衛王城的衛士此刻也困得很,看到隊伍過來,便打開了城門上的小側門。
為首的胡商賠笑道:「實在是多謝這位大爺了。」原來這些胡商早些時候是來這裡買賣可以帶回去調-教歌舞的胡姬的,等到來了城裡才知道要打仗,連忙花了錢打點了負責看守王都城門的衛士,想早點去高昌交差。
雖然最近也有夜禁,但是看守城門的衛士對涅烏帕哪有什麼忠誠可言,對方給了一條金燦燦的黃金魚,夠他吃喝玩樂許久了,誰還管什麼夜禁不夜禁的。
這些衛士平日裡就做這些受賄索賄的事情,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之前說會有大周軍隊來攻打丘檀,說了快兩個月了,城裡也緊張了快兩個多月,這不連個大周人的頭髮都沒見到麼?
別說人了,神仙他也不能堅持兩個月都繃著呀。
商隊帶了他們採買的小娘子連夜出了城,只是出了城之後,卻沒有按照原定的路線往高昌去,而是走遠一點之後立刻將三名「貨物」鬆了綁放走,全員換上了快馬往祁連山的方向飛馳而去。
此事的祁連山正值深夏,只是山中陰涼,倒也不覺得太熱。
星照公主在馬上的時候其實已經醒過來了,但是她不知道劫走自己的人到底是誰,她現在也不敢輕舉妄動,不管怎麼說在這種時候會選擇冒險來劫走自己的,無論怎麼說都比落在涅烏帕的手中強得多。
隨著隊伍前行,在濃密的綠茵深處,祁連山溝壑峽谷之中,一座可以容納萬人的軍營赫然引入眼帘。
這就是李安然兩年以來命令河西三州沿著當年「仁景法難」之中僧人西逃的路線,慢慢開鑿、整備出來的軍營。
榮枯此刻也在軍營內。
他只覺得……大殿下的嘴,真真是這個世上最會騙人的鬼。
——而他偏偏,還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哪怕是被她騙了、耍了、利用了,他也生不起氣來。
第114章 ……
當大周的軍隊突然從祁連山中衝出來, 並且以難以置信的速度迅速推平了丘檀王都周圍駐紮的軍營時,無論是高昌還是和丘檀隔著沙漠的樓蘭都感受到了一種從腳底竄起的寒意。
原本樓蘭以為高昌不肯借道給大周攻打丘檀,正在觀望著這場即將註定西域諸國命運的戰爭會以什麼方式開打的時候, 隨著甘州大軍直接從東線推進問責高昌不借道之事,高昌自顧不暇, 自然不可能再援護被大周軍隊奇襲的丘檀。
李安然當然不會讓自己的軍隊處在腹背受敵的境地, 所以在祁連山中整備軍營, 運送糧草等待著甘州軍圍困高昌王都的時刻,才是她這段時間隱忍不發的緣由。
至於象雄,赫也哲剛剛才求得了大周的公主為妻, 自然不會願意正面和李安然的精銳部隊撞上,李安然拍了使臣借道吐谷渾到象雄的邊境,將逃走的象雄舊貴族藏在西域和象雄邊疆的事情告知,赫也哲自然知道李安然是什麼意思,派出了自己的親兵前去追殺這些在逃的舊貴族。
這些舊貴族被赫也哲的親兵們追殺奔逃,自然也沒有了機會前來援護丘檀。
李安然的軍隊一路從祁連山借著地勢衝下去,很快就殺到了丘檀王都。
原本星照公主被留在王都之中虐待了二十多年,身子骨早就一團糟了,榮枯這段世間一直在細心地照料、侍奉她, 但是聽說李安然很快就要發兵攻打丘檀王都,她立刻請求李安然也帶上她一起。
李安然原本在主帥營帳中看戰報, 看到星照公主被榮枯扶著走進來,便將手上的文書一蓋, 站起來道:「公主身體尚未大好, 不宜走動。」
星照推開了榮枯的手,向前走了一步,雙手按住胸口對著李安然行了一禮:「大周的王爺, 老婦是前來請求您一件事的。」
李安然上前,扶住星照公主到一邊的胡床坐下:「公主可以慢慢同本王說。」
星照公主卻不抬頭,只是垂眸道:「那涅烏帕是殘暴無德之人,王爺將我帶出來,但是他手上還有王都諸多百姓,我怕他以王都百姓威脅王爺退兵。」
她剛剛被斥候帶回軍營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異常憔悴,瘦骨嶙峋,明明是才四十多歲的年紀,牙齒卻已經掉得差不多了,臉也變型的厲害,幾乎不怎麼看得出昔日的容貌來。
榮枯看到她這幅模樣,當場就痛苦得涕泣不止,至今寸步不離得侍奉在母親身邊。
李安然原本以為她會提什麼「親自手刃涅烏帕」之類的要求,沒有想到她卻說自己更擔憂殘暴的涅烏帕以王都百姓的姓名來威脅李安然退兵。
李安然有些無奈,她笑著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星照公主所言極是。那涅烏帕確實是窮凶極惡之人,會這麼做自然也是猜得到的。」
星照公主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只覺得她笑起來眼裡沒有幾分溫度,她雖然長時間被關押在寺廟中,卻天生帶來一份察言觀色的能耐,知道李安然這樣手握天下權力的人,也不太可能真的擔心王都之中的百姓被涅烏帕拿來威脅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