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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枯:……
他道:「僧人自有戒律,沙彌戒中本就有一戒是『不蓄金銀財寶』,放貸自然也非修行者所為。」
他曾經掛單的雲上寺在他剛剛來的時候,也曾經有僧人放貸,因為也算作是寺廟供奉僧團的收入,所以僧團長老們多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
他來到雲上寺之後,多次在辯法會上和放貸的僧人辯論僧團染指世俗財貨,扭曲其為「供奉」會帶來何種惡果,次次皆是大勝,逐漸雲上寺僧團之中,對於放貸一事的爭論也就多了起來。
之後,他又從茶田、農田,以及雲上寺開設的私驛收入幾個方面,根據云上寺僧人日常的開銷,放貸利息等等做了一個粗略的計算,駁倒了「放貸收入也是為了供養僧團」這樣的歪理,才在一年之內,讓長老們否決了放貸這一條,並且將其加入寺規之中。
為此,他確實引來了不少仇視,只是願意跟隨他,聽他講經、跟他修行的僧人也不在少數。
所以,才會招來如今的那一場因果,他倒也並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李安然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榮枯:「唉。」
榮枯淺笑:「殿下怎麼又唉聲嘆氣起來了?」
李安然:「我——」她欲言又止。
一邊的小吳公公等不及兩人打完禪語機鋒,向前了兩步,弓著背,對著李安然道:「大殿下,聖上……讓奴才給您帶句話。」
李安然道:「什麼?」
「嗯……聖人是這麼說的,若是大殿下您不故意拖著日子回京,那這句話自然也就爛在奴才的肚子裡了……若是您……」小吳公公滿臉的汗,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李安然的臉色——夾在這對父女中間,這日子是真的難過。
「無妨,說吧。」李安然寬宏大量地擺了擺手。
「聖人,聖人他,就將您心愛的彪子,接進宮中養著。」
李安然:……
彪子是她當年打東胡的時候,馴養的一隻白羽海東青,羽丰神俊,讓同樣喜愛猛禽的李昌十分眼饞,總想要過去把玩。
李安然就沒讓他如意過。
李安然來雍州,並沒有帶彪子,而是把它放養在了永安上林苑。
……得了,在李家的猛禽愛好者圈子裡,誰不知道有一種鷹,叫聖上養得鷹,她又不是沒見過阿耶養得那群鷂子,一隻只肥得和個球似的。
真讓阿耶把彪子弄到手,不出三個月,彪子就從海東青變成走地雞了。
可惡。
為了讓自己準時回家,不要錯過踏青宴,他居然抓鷹質。
第15章 這世間的緣分,只要一面便盡了歲……
車隊到永安城外頭的別宮是在四月初,榮枯因為是在受不了馬車顛簸搖晃,所以乾脆下車步行,跟著車隊。
元容見榮枯下去了,自己一個人坐在馬車裡也沒有什麼意思,便帶著一卷榮枯註疏的經卷,也下來,一邊走一邊和榮枯討論:「法師好文采。這裡寫的精妙……」
前頭李安然打馬回來,恰看到榮枯頭戴著遮陽斗笠,手持竹杖跟在車隊邊上,邊上元容歪著個髮髻,雖然走得滿臉汗,卻興致高昂。
兩人不知不覺已經落在了車隊後面。
車隊自然不會因為這兩人落在後面就停下腳步,只是後面的護衛向前報告了一下,李安然就騎著馬往回走了一段。
「法師和叔達好興致呀。」李安然騎在馬上笑道,隨後便從馬背上翻下來。
隨著她下馬,整個車隊都停了下來,榮枯不知其意,向李安然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到是元容反應了過來,伸手拽了一下榮枯的袖子:「此處已經靠近天京永安,大殿下的車隊回京,應該是有黃門騎快馬去回稟陛下了。」
榮枯對大周這一套皇族禮儀不甚了解,微微蹙眉,不解其意。
元容卻不一樣,搖頭道:「我與你還是在此和殿下分開,另外從安化門入內吧,此刻明德門應該已經禁閒雜人等通過了。」陛下為了以示對大殿下的寵愛,恐怕會專門為大殿下入京準備一套儀仗。
車隊到別宮暫停,為的是將方便趕路的輕車車隊,替換成繁複的儀仗隊。
同樣的,李安然也要更衣。
榮枯和元叔達對視一眼,後者道:「我實在是不習慣這樣的陣仗,還請寧王殿下借我一匹快馬,許我繞道從安化門入城。」看樣子,寧王殿下在別宮收拾妥當,也臨近永安城敲響暮鼓了。
儀仗隊有聖上特許,可以在暮鼓時分依然在大街上行進,他們這些白身可不行。
加上城中私驛暮鼓一響就要關門,他們還得花時間找下榻的地方呢。
不會騎馬的榮枯:……
李安然「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反正我也打算換別宮車輦,法師可以和叔達一起坐輕車入城。」
她頓了頓,隨手解下一塊玉佩遞給榮枯:「我的王府在長樂坊,管事的姓藍,你和叔達可以以此物為證,讓他將你們安排在客房便是。」
言罷,李安然又招了招手,從僕從中走出一個小黃門來:「他會帶你們去永安寧王府的。」
榮枯雙手合十:「叨擾殿下了。」
元容笑著調侃道:「怎麼法師不就地尋個廟暫住,反而要去王府,難道是人間富貴也迷眼?」
元叔達能和李安然放下身份差距,做個一起閒談、下棋的友人,足以見得他本身也不是什麼木訥無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