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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殺她的人並不在少數。
但是問題在於,能同時滿足「悄悄蓄養一批死士而不被發現」,「非常了解自己的做事風格」這兩個要求的人,選擇並不多。
榮枯看她笑著笑著,又沉寂下去,一雙一直都很閃亮的眼睛裡,難得透出了一絲疲憊來。
他原本是站在一邊的,見她這樣,心裡到底能理解她為何疲累,便走到美人榻邊上,靠著她坐下,猶豫再三之後,才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
「殿下。有的時候,莫要想太多,交給自己第一時間的感覺便可。」
你不想懷疑自己親近的人,那就更謹慎的去求證。
越是聰明的人想得就會越多,智慧對於他們來說,是良藥也是劇毒。
她現在只是劫後餘生,太累了而已。
李安然看著淺笑著的僧人,想起了那天在佛窟里的事情,破天荒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卻又很快調整了情緒。
榮枯的眼裡只有溫柔和情誼,他盡力藏了,可是又藏不住,總會在唇角眉梢偷偷的溜出來。
在李安然眼裡,笨拙的可愛。
——他是自己一手捧起來的「佛」,再喜歡,她也不能開這個先例。
李安然抬起手來,輕輕握住了榮枯的手。
她不太想承認,她現在後悔極了,甚至有些生悶氣。
對方顫抖了一下,似乎經歷了百十來回的掙扎之後,才緩緩將手從她的手掌之中抽出來。
——她可,而自己不可。
佛窟之事,乃是情急之下的結果,既然已經安全,便是可一,不可再。
以他現在的身份,能陪在她身邊看著她,已經是佛祖的恩賜,是他最大的奢望了。
第96章 自己的阿耶到底是皇帝。
天佑五年冬, 伴隨著紛紛而下的細雪,天京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事大殿下李安然在小林州被歹人刺殺,朝中武將集團頓時譁然, 請求皇帝嚴查幕後主使。
第二件事,是大殿下回歸天京之前, 皇帝巡幸溫泉宮, 卻被不知道什麼人「夜中窺視」, 受了驚嚇。
兩件事情撞在一起,以至於皇帝將調查刺殺寧王殿下和「夜窺帝蹤」這兩件事聯繫到了一起,一併交給了朝中他最為親近的宰相章松壽全權負責調查。
最終的結果是刺殺李安然的人沒有找到, 「夜窺帝蹤」的罪魁禍首卻是二皇子李琰,同時,也有大批李琰結黨營私,行賄寧王派武將的證據送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是弒兄奪位起家,怎麼猜不出李琰重金賄賂寧王舊部為的是什麼,當即大怒,下旨將李琰囚禁了起來。
皇帝這麼做的結果,就是引發了一連串的連鎖效應,甘家因為李琰被囚, 驚懼惶恐之下選擇鋌而走險。
李琰作為皇子雖然年長,但是常年以來頭上一直壓著一個占了「公主和皇子雙邊排序之長」的李安然, 自己雖然是世人認知上的「長子」,卻只能屈居「二皇子」的位置, 早已經對李安然不滿。
加上朝堂之上李安然又屢屢打壓、駁斥他的主張, 心裡就更是厭煩這個大皇姐。
甘家眼見著甘貴妃作為六宮位分最高的嬪妃,卻久久不能被冊立為繼後,就知道其中一定有李安然的緣故在。
加上李安然作為皇帝李昌打壓世家的頭一柄利劍, 更是招來了以甘家為首的邊鎮世家的仇恨——這些年她動世家利益,一口一口蠶食到了已經無可再進得地步,接下來如果想要更近一步,除非徹底將邊鎮六家打垮,否則絕無可能。
所以大概是意識到自己這徐徐圖之的套路已經將世家壓到了極限,再逼下去可能會反而引起北方世家再度聯合,所以李安然轉變了方向,將手伸向了向來和北方世家不對盤,以嗤笑北方世家「文盲」、「武夫」、「田舍漢」為樂,以「詩書世家」自詡的南方士族。
之前一直壓迫著北方世家的人,突然鬆了手,北方幾個世家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反而開始將目光聚焦到了皇帝的寶座上。
無論是出於禮教,還是出於自身的利益,李安然當然不是他們首選扶持的對象,而在排除李安然的情況之下,皇帝兩個最年長的兒子——二皇子李琰,三皇子李珏,正好一個是甘家女之子,一個是章皇后之子。
甘、章二家,恰恰是北方世家之中勢力最大的兩家領頭羊。
對於兩家的家主來說,別人家女兒生下的皇子,怎麼都不會比自己的外甥更親近,更何況皇帝還特意將兩個皇子分別交給自己親生的舅舅帶著學習處理政務,說是「親近些,有些教導的話也好說出口」。
這是人之常情。
也是皇帝最溫柔的一刀。
一刀,讓兩家為了皇位相互傾軋,再也難以統一立場。
二皇子被囚禁,甘家擔憂刺殺李安然之事敗露,終於鋌而走險,切斷京中衛軍和皇城的聯繫,帶領叛軍一萬五千餘人從北門入皇城,直接攻打皇城內宮,試圖效仿李昌當年所做,直接逼迫李昌退位,讓位給二皇子李琰。
皇城之中原本配備的禁軍只有八千餘人,又事發突然,只得緊閉內宮大門,死守皇宮,不讓叛軍攻入。
只聽兩軍喊殺之間,另有隆隆聲由遠及近傳來。
皇城內宮一側原本就緊貼著天京永安的護城河,叛軍人數原本就只有一萬五千,卻要分散五千的兵力守在皇城緊貼護城河的這一側,防止有人偷偷從皇城之中跑出,向駐紮在永安城外的衛軍傳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