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趙不庸忙不迭稱「是」。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剛想鬆口氣,卻又聽李安然用那帶著笑意的聲音補充道:
「雖然本王有心向佛,卻也請趙明府不用掣肘,放手去查,查個水落石出才好。」
趙不庸抬起頭,恰對到李安然那雙彎彎的笑眼。
春寒料峭,他身上穿得衣服還厚實,硬生生讓他冷汗浸濕了脊背。
「臣,自然不辱本職。」
李安然笑著拍了拍他的背脊:「哎呀,今日運道不好,一條魚都沒釣上,改日再請明府到府中一敘,本王親自給你切魚膾如何?」
「豈敢豈敢,這不是折煞下臣。」
隨著趙不庸一起來的衙役收押了胡僧一行人和幾個鬧事最兇狠的村夫。
趙不庸辭別了李安然,便往縣衙的方向去,倒像是落荒而逃的模樣。
李安然若有所思地看著一行人的背影,過了一會才又笑了起來。
她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看得人覺得像是聞著花香猝不及防沾了一唇的蜜那般。
「我們去雲上寺看看。」
眉眼彎彎的大殿下頓了頓,補充道:
「大張旗鼓地去。」
「讓雲上寺的師父們都知道,本王來了。」
第2章 這憑本事偷渡的路子,還是野了點。……
雲上寺是齊縣大寺,從前朝開始就香火鼎盛。
但是李安然來到齊縣兩年,都沒有來雲上寺上過香。
雲上寺的住持是個五十多的老僧,法號惠曇。
時值剛開春,雲上寺也剛剛才從「安居」之中開放,開始接受寺外香客來訪。
寧王突然前來上香的消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所幸冬三月的「安居」剛剛解禁,前來雲上寺上香的香客並不多,所以他們能騰出足夠多的人手招待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
說到這位寧王,倒也算是大周的一個傳奇人物了。
這個名字第一次響徹大周是在十一年前,年僅十五歲的聖上長女替父出征淳維,其中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惡戰未可知,只知道當她回來的時候,天京永安的大街小巷垂髫稚童都會拍著手轉著圈唱:狻猊鐵騎,止戈止兵。替父親征,邊陲永寧。
十五歲的公主一戰成名,賜封「忠勇毅公」。
次年出征,又在玉門關大破東胡阿蘇勒部精銳。
至此,直到六年前東胡滅國,成了大周的瀚海都護府,這位殿下都是在苦寒的胡地同她的將士們為大周開疆拓土。
仔細算來,如今大周北及瀚海,東臨渤海,南至交趾,西望西域諸國,竟然有一半是這位殿下打下來的。
兩年前剿平回鶻舊部叛亂之後,在外人眼裡,武功鼎盛的公主封無可封,才破例得了「寧王」這個封號。
如今,這樣殺氣騰騰的狠角色,正一身男裝在諸多捉刀侍衛的簇擁下,由身披袈裟,態度恭敬的惠曇在邊上伺候著,施施然走在雲上寺的廊間。
「本王近日晚上總是睡不好,想起年幼時本王那篤信佛法的祖母曾如是教誨『若是心神不寧,則可念誦佛經』,本王不通梵語,想請幾位雲上寺的大德往府上住幾日,不知師父可有人選推薦給本王?」李安然一邊走,一邊笑意盈盈地回頭詢問惠曇。
惠曇聽聞,沉默了一會道:「王爺有心向佛,自然是好事。若要說精通梵語及諸項經典,鄙寺之中,諸多僧人,卻沒有一個能越過榮枯上師。」
李安然眉頭一跳。
那胡僧年紀看著也就二十四、五,似乎比自己還小一、兩歲的模樣,她先前以為他是個沙彌或者比丘,沒想到他居然是個阿闍梨。
難道真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
她瞟了一眼主持,卻見他滿臉猶豫:「只是……」
「只是榮枯上師最近恰逢自恣,寺中師兄弟對他多有責問,我等還沒有下定論……」
李安然問道:「何為『自恣』?」
惠曇恭敬道:「我等僧眾,每逢冬三月、夏三月,便要安居,關閉寺廟,謝絕訪客,好專心研讀經典,參悟佛法。而後開春,寺中僧人便行『自恣』,相互詢責是否有破戒之舉、怠慢之舉云云,若有他人提出,則本人不可辯解,一切由僧團大德裁定。」
他頓了頓,繼續道:「前些時日,榮枯上師從他禪房外的菜地里撿了個孩子,」說到這裡,惠曇的臉上露出了羞慚之色,「他便不復坐禪安居,反而下山去給那孩子化緣餬口之物……寺中上下,對此異議頗大。」
李安然自然是聽懂了。
她見多了朝堂紛爭,自然知道這個「自恣」是個極好的,排除異己、構陷他人的機會。
畢竟朝堂彈劾還許被彈劾的官員申辯一番,這「自恣」居然連自辯都不許。
「本王到是不在乎這些事情,只要真是個通曉經典的阿闍梨便可,」李安然眯起眼,露出了兩點小酒窩,「敢問這位榮枯上師現在何處?」
惠曇聞言,僵了一瞬,便如是回答:「早上出門給那嬰孩化緣去了,他往往一去一整日,晚齋的時候才會回來。」
李安然用扇子蓋住額頭,張望了一下天色:「倒也快了,本王既然有意請榮枯法師為本王講解經典,自然也要拿出勤學好問的態度來……」
男裝佳人眼波流轉,眉目之間儘是笑意:「本王不如去法師的禪房外頭靜候他歸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