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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李安然。
第76章 愛是河流,沒有人知道它何時會突……
原本皇帝在收拾北方世家的時候, 對於地處南方,伸手暫時摸不到的世家是採取溫和、安撫的態度的。
等把北方世家的擁兵權都收了,再考慮拿南方的世家開刀。
這個政策之所以能在皇帝在位這段時間這麼有條不紊的延續下去, 完全是因為這些在魏朝後期遷徙到南方的氏族,自詡「孔孟之後」, 看不起以兵戈起家, 身上又有著那似有若無的「北夷」血統的北方氏族。
雖然先帝, 也就是周太-祖,無論是治國還是選繼承人都不太行,甚至性格都被當朝的史官們評價為「謙仁寬厚, 有聖人德」,說白了就完全跟他那個鋒芒畢露的兒子不一樣,就是因為他這糯嘰嘰又看上去好拿捏的樣子,才會在天下大亂的時候,被北方氏族們一力推舉為天下新主。
至於,他們當初這麼做的時候,有沒有遠見到李周王室里出了李昌和李安然這麼一對奇葩父女,這就不得而知了。
收拾完北方世家,北方安定了下來, 加上周邊也沒有戰事,幾乎可以說是萬國來朝的情況下, 皇帝要騰出手來收拾盤踞在南方,一個勁罵他沒文化的前魏世家, 那就輕鬆多了。
就像今天珍珠江上這條花船里發生的一切一樣。
寧王殿下似乎終於是吃飽了, 放下手上的碗,取來邊上的帕子擦了擦嘴。
其實按照南方世家宴飲的規矩,一方面女子是不允許在諸多士子面前拋頭露面, 上桌吃飯的,另一方面,哪怕是士子,上桌之後一個勁的吃飯活像是餓死鬼投胎一般,一首詩也不作,也是會被其他士子們恥笑的。
李安然,兩樣都做了,做完了還要露出一個懶洋洋的笑,問一句:「諸君,怎麼不嘗嘗這宴飲菜?這都是從珍珠江畔有名的食肆里定來的,山珍海味一應俱全啊。」
這簡直就是跳到頭上去,大耳瓜子對著這些士族豪紳的臉抽,大聲告訴他們:如今這天下,是他李家的了,攻守易勢了,他們才是被動挨打的那一方。
威州靠海,各種新鮮海貨供應比中原、北方方便的多,出現在北方集市上的海貨,多半都已經被醃製過,或者用各種手段加工成乾貨了。
李安然見他們這幫人汗涔涔的都不說話,明明是三、四月春色剛好,氣溫和煦的日子,他們身上穿著不薄不厚,正合時令的綢緞袍子,汗卻止不住地往鼻尖上掛。
「威州真是好地方啊。」李安然見他們不動,自己又讓邊上伺候著的翠巧夾了一碗鮑魚燉肉來:「就比如這腹魚吧,哪怕是走水路到天京,那也是乾貨了,口感又有所不同,你們說是不是啊?」
方家主擦了擦汗:「這乾鮮各有風味,乃是一物的兩面,就比如這乾貨齁咸,微有氣味,卻能長久保存。鮮貨雖然細嫩,卻經不起舟車勞頓,正是世間之物難以兩全其美的道理。」
李安然唇角微微翹起,一雙秋水杏眼盯著眼前這個鬍鬚濃密的中年人:「貨物如此,將這到人的身上,自然也是成的,方家主,孫家主,你知道孤這一次,為何將你們都叫過來嗎?」
一邊突然被點名的孫家主,整個人機靈了一下。
他原本來的時候,自然是底氣十足,畢竟崔肅即使是「代天巡查」,那也只是一個御史,小心打發一番也就是了,孫家幾年前被州界劃分分成了小林州孫家和威州孫家,勢力大不如前,和方家在鹽商、漕運這一塊也多有齟齬,樂見方家被崔肅和文承翰為難。
只是沒想到,這場鴻門宴最為難打發的,不是崔肅或者文承翰,而是眼前這個女人。
李安然的出現,讓這場宴飲,直接變成了龍潭虎穴。
要說方家、孫家這種早在魏朝就已經立足穩妥的世家來說,誰當皇帝這都不是事,他們可以一直擁著自家的土地和生意,坐看王朝興替,自家內部聯姻不斷,儼然就是當地的土皇帝一般。
但是李安然,以及她手下的赤旗軍的出現,像是一記重錘一樣打破了他們抱守的那些老想法。
孫家主「這」了半天,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李安然用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墊著虎皮的椅子上,「既然兩位家主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由小王來說吧。」 她豎起了一根手指,用不輕不重,卻能傳遍整個花船所有人耳朵的聲音道,「第一,孤想要你們配合孤丈量威州的田畝,這幾年缺的什麼,最好都給孤補上。」
隨後,她豎起了第二根手指:「其二,在座的各位啊,孤都知道,各位都是前魏的時候搬遷至此的,前魏後期嘛,兵荒馬亂的,渾水摸魚弄了那麼幾套甲冑啊,矛戟啊,什麼的,孤都理解的,只是這天下眼看著太平了,這些東西,留著不吉利,對吧?」
方、孫二人聽到她這麼說,只覺得兩眼發黑,滿腦子就只有「完了」兩個字。
他們家中的甲冑豈止「那麼」幾套,寧王殿下直接在這裡提出,其實也就是把自己要收走他們蓄養私兵的權力這件事,放在了明面上。
比起這個,丈量土地,核定人口,補上這些年瞞報的稅收,倒也不算多麼困難的事情。
他們是認,還是不認?
若是認了,上首這個人突然翻臉發難,以「私藏甲冑」這件事,以「謀反」來論罪他們……不,孫方二家積蓄甲冑的事情,是先帝知道,並且首肯了的……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