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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好在海島上也沒多少人洗澡,就連鄭一娘,自己那一頭長髮也是用巾幗包著,十天半個月也不洗一次。
就算海島上有淡水,但是那都得拿來澆灌蔬菜,出海的時候儲存起來用來喝的,怎麼能拿來做洗澡這種奢侈的事情。
崔肅坐直了身子,十分懇切地提醒道:「不過娘子還是要聽我一句勸,你若是真想要和大殿下見面,若是沒有條件用薰香把衣服熏一熏,最好還是先洗個澡。」
鄭一娘:……
自覺被這個臭男人給調侃了的鄭一娘,一臉惱怒地走過去,一腳踢翻了他沒吃完的魚膾和醬。
「去死吧!狗官!」
然後氣呼呼地走掉了,徒留下崔肅一個人看著被她踢翻的魚膾,滿臉的心疼。
——他這說的有什麼不對嗎?作為一支萬人幫派的首領,哪怕是想要投誠於李安然,你也得收拾乾淨了才能去啊,本來就是去送菜,再不打起精神來把自己弄得有幾分氣勢,你和你的青衣幫在大殿下的眼裡可都是會打折扣的啊。
鄭一娘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她偏偏就是氣崔肅說這件事時候的態度,她在做幫主管理青衣幫的時候無論再怎麼把自己當成個男人,再怎麼雷厲風行,鄭一娘的心裡始終還是有那麼一分少女春心的。
崔肅這麼大大咧咧的直接告訴她:你好久沒洗澡了身上很髒甚至還有點臭,鹹魚味都快醃入味了。
她惱怒得理所當然。
不過,她確實不打算這樣去見李安然——那可是……寧王殿下啊。
在崔肅告訴她之前,她幾乎都沒敢相信對面真正操控著大局的人,居然就是那個「寧王殿下」。
鄭一娘並不是胡地邊關的百姓,但是她聽過「汗血馬、寒鐵槊,巍峨如山撼不得」,確切來說,她這個年紀的孩子幾乎都聽過這兩句童謠。
「山海外,赤旗揚,十萬忠魂守邊疆。」
「汗血馬,寒鐵槊,巍峨如山撼不得。」
——這兩句威州治下不少孩子都能拍著手,繞著圈唱出來的童謠,唱的就是以寧王李安然為主帥的「赤旗玄甲軍」。
至於那個對於當時的鄭一娘來說,簡直就像是傳奇一樣的寧王,她只是在茶餘飯後聽人說過許多和她有關,似乎真,又似乎假的諸多傳聞。
道士說她是天上武曲星下凡,因為喝酒誤事所以投了個天家公主。
最近,似乎又有和尚說她是彌勒轉世云云。
之前,鄭一娘對於這些都是一笑置之,完全不放在心上的,直到這個只出現在各種傳聞之中的人,第一次親臨自己的封地,並且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威州盤踞多年的世家豪紳,鹽商、鹽稅問題之後,鄭一娘才算是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寧王確實不一樣。
有值得她去冒一次險的價值。
對方要清繳威州這一點的海匪,並不是跟之前的那些刺史一樣說著玩玩也就算了,無論是那個刺史文承翰,還是李安然,都是打算動真格,將威州一帶的海匪之患一具連根拔除。
這就意味著,身為海匪的鄭一娘,要麼被官軍水師弄死,要麼……成為官軍水師的一部分。
崔肅之前在和她剖析形勢的時候,就曾經告訴過她,大周現在幾乎所有的水師、水武侯都是以河道水文為基礎,以在江、河、湖之中,為了登陸對岸而準備的戰船和水師官軍。
這意味著他們上了海,除了依仗水師戰船極其優越,遠遠勝過海匪們的裝備,實際上他們對於海戰,還是一知半解,在這一方面上絕對不如威州本地出身的海匪們。
而李安然需要拉起一支熟知威州海域、海上商道水文的水師隊伍,至少得花上一年、甚至更多,同時還要面對威州民間廣招能人異士,短時間內,很難對鄭一娘這樣的大幫派產生什麼威脅。
但是問題就在於青衣幫太大了,李安然要下手殺雞儆猴,殺殺海匪們的威風,依照她一貫的性格,一定會選一個大幫揪著往死里打。
那時候,就看這個倒霉幫派到底是青衣幫,還是青衣幫的競爭對手巴老頭的刀疤幫了。
若是青衣幫被官軍水師逮著揍,那刀疤幫肯定不會和他們站在一起對抗水師的。
李安然的背後是整個大周最尊貴,說一不二的人在支持,加上李安然本身在民間的威望,以及最近這段時間在威州的所作所為,為她拉攏來的民心,海匪和她負隅頑抗簡直就是死路一條。
而若是等到寧王殿下真的把這支擅長海戰水師隊伍拉起來了,鄭一娘再想要投誠,無論是青衣幫還是她自己,在李安然眼中的價值都會大打折扣。
一個優秀的政客,必然比一個優秀的商人更加擅長算計價值,而李安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崔肅的勸說字字入心。
讓鄭一娘不得不鄭重地思考起和李安然見面談判的內容,以及自己要以什麼樣的姿態見李安然這件事。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崔肅為了更近一步動搖她,讓她的想法更接近于歸順李安然,特地說李安然會在水師剛剛建立的時候,就像選擇她這樣的大幫派下手。
實際上,按照李安然的性格,她並不會這麼冒進,反而會選擇蠶食戰略,在最大的青衣幫和刀疤幫的外圍,把那些依附於這些大幫派的小股海匪組織統統剃光頭,等到形成包圍態勢之後,才會真的……兩個一起揪著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