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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枯雙手合十,輕輕謝過。
而後,便脫去僧袍,整個人浸入了水中——這一口泉水溫度適中,稍稍泡一會便覺得渾身通泰,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終究還是多年苦修遺留下來的習慣占了上風,讓榮枯沒有貪圖享受,再繼續在池子裡多泡一會,只是當他剛剛想起身的時候,卻看到有兩三片花瓣起起伏伏從浴池另一頭飄來。
他本就是好奇心旺盛之人,便在求知慾作祟之下,問了外頭伺候著的黃門:「這位施主,請問這花瓣從何處飄來?」
那小黃門聽他這麼問,便笑道:「法師不知道,這是從上頭主池飄來的,賜浴池是皇家的恩典,水都是從溫泉先引入主池,隨後再隨著那黃銅管流入賜浴池的。」
榮枯:……
這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但是連起來卻有些難以消化,只覺得那黃門的聲音嗡嗡作響,在耳邊縈繞不絕,以至於他一時間沒辦法分清楚到底哪句才是真的。
他記得……李安然,似乎此刻就在主池。
下一刻,那伺候的小黃門卻聽見「嘩啦」一聲響,只見榮枯從水裡出來,就像是水底有蛇攆他一般,身子也不擦乾,直扯過掛在衣架上的僧袍就往身上套,也不管是不是穿好了,趿拉著僧鞋便往外跑。
小黃門:?????
嗨,你們出家人真是難懂,賜浴可是一等一的榮光事,你怎麼到像是見了鬼一般。
服侍李安然的宮人見榮枯通紅著一張臉從賜浴池裡出來,只當他是泡多了血氣上涌,也不當一回事,便往主池回報李安然:「法師已經好了。」
李安然等了許久才聽到這句回復,心裡想著可算是輪到她了,便在宮人的伺候下寬衣解帶,徐徐浸入水中,發出一聲舒適的喟嘆。
——這落星池的溫泉水,果然很舒服。
人一泡進去,那溫泉水便緊裹身子,像是有一雙手往腰後托,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飄飄然。
法師居然只泡了那麼一會便不泡了,實在是可惜。
不過,至少沒讓她等太久,也是法師的貼心之處了。
李安然昂起頭來,看著天窗上那特地為了賞月而開出來的一方天窗,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蹬著水轉過身去,趴在浴池邊上閉上了眼睛。
因為天氣漸熱,她泡澡溫泉里,鼻尖上也沁出一層汗來,於是也不多待用絹把濕漉漉的頭髮包了,換上一身夏裝往寢殿去。
榮枯被安排在別苑客房,沒有挨著李安然的寢殿,而是儘量選了遠一點的位置。
只是李安然看著這朗朗明月,又剛剛泡過澡睡不著,便帶著兩個伺候的宮人往客房的方向去。
卻見榮枯又坐在廊子上,身邊點著一爐香,一邊閉著眼睛,一邊掐著佛珠念念有詞。
只是耳朵尖上的紅暈未褪,李安然也當他是和自己一樣,大夏天的泡溫泉,熱著了。
「明月郎朗,這樣的好月亮,法師卻坐在外面念經,一眼也不看天上蟾宮,倒是讓我不知道該說法師風雅還是木訥了。」李安然笑著跨進院子。
卻見榮枯掐佛珠的手一抖,臉上的緋色更甚,下一瞬,卻見他轉身站起來,逃也似的衝進房間,「啪」得一聲,將李安然關在了門外。
李安然:?????
法師……泡糊塗了?
第40章 小衛相公認得那眼神。
李安然敲著榮枯的門, 好不容易才把他又從房間裡敲了出來,後者囁喏低語,一番吞吐解釋之後, 才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安然坐在廊子上,笑地捂著腹側喊「哎呦」。
榮枯盤腿趺坐, 在邊上抿著嘴唇, 羞愧不已。
「說什麼色身無礙, 法師你這不是還是把自己繞進去了嗎?」李安然伸手,想在他臉頰上戳一記,卻被早已經看穿她動作的榮枯往邊上一撤, 躲開了。
「是小僧執迷,但是此事殿下也有錯,早該說清楚。」大周民風開放,但是多少還有男女大防,榮枯出身的西域,常有男女無媒而合,情淡則散,他對於男女之事,多篤行佛經之中的要求, 雖然不甚在意,卻也知道有些事情太過曖昧, 於他僧人的身份有礙,必須得避開。
尤其是這一次, 李安然避開了, 他卻想岔了,更覺得自己修行不夠,做不到無礙色相這一點。
李安然道:「是是是, 這一次是小王不對,小王給法師賠不是。」她嘴角含著笑,眉眼又帶著俏麗,一雙眼睛比天上的皎月都靈動,只是開個口,就能讓人不自覺的先覺得她一點錯也沒有,進而又把錯歸咎到自己身上去了。
榮枯道:「我自己也是有錯,竟被外物所累,想岔了。」
他這認錯太真誠,以至於李安然都不笑了,揉著笑疼了的側腹,歪過腦袋來看著他:「月色甚美,法師是要回房歇息,還是共飲一杯?」
榮枯道:「我三日沒睡好,剛剛又心慌意亂,現在有些困了。」他確實是困了,也覺得不必勉強自己迎合李安然,便提出要回房休息。
李安然點點頭:「是該休息。」
兩人便就此分開,各自回房了。
榮枯放下了心中那些猶疑、糾結,睡得到是比前幾日香甜一些。
第二天一早,李安然便乘車駕從落星池別苑回到了府中,此時早有侍奉皇帝的黃門等著,給李安然賜下了一籃子赤珠含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