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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立刻帶著這隊人回天京去, 就說丘檀王以孌童辱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安然抬起手來,將手邊上的杯子掃到了地邊上。
那一隊孌童見她這樣生氣,立刻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榮枯深知這一隊人如果真的被帶去了天京必定是保不住命的,便掀開帘子從後面走出來,對著李安然雙手合十道:「殿下若是不介意,將這些孩子交給小僧吧。」
李安然瞥了他一眼,道:「送給你當小和尚?」
榮枯道:「他們只是身不由己的禮物,也是丘檀的子民,小僧不忍見他們在長途跋涉往天京去。」
李安然知道他是擔心皇帝在惱怒之下將這些少年都脫出去斬首,便笑著擺了擺手:「耶耶連你都放過了,怎麼可能為難這麼幾個黃毛小子。」
榮枯被她說的話噎了一下, 耳朵突然漲得緋紅:「殿下慎言。」
李安然站起來,走到那幾個少年邊上, 低頭看了看他們:「榮枯,這就是我說的『活得不像人』啊。」作為禮物被送出去, 任人賞玩, 曲意奉承那些玩弄自己的人。
比起人,更像是物件,最可怕的是沒得選。
榮枯掐著手中的佛珠, 閉上眼睛輕聲唱了一句佛號。
李安然扭頭對著兩個還跪著的使臣道:「聽到我的話了嗎?把他們一併帶回天京去,話麼,就按照剛剛的說,尤其提醒阿耶一句,不要對物件發火。」
那兩個使臣哪裡敢應,全天下也就只有李安然敢這麼和皇帝說話了,只好伏在地上唯唯諾諾:「大殿下說的是。臣等明日……不、臣等馬上就啟程前往天京,那丘檀王狂妄無知,以孌童辱殿下,實在是罪該萬死。」
兩人嘴上責罵著涅烏帕,一邊連滾帶爬的帶著那一隊美少年滾出了李安然的將軍府。
李安然鬆了一口氣,扭頭看了一眼邊上的榮枯。
後者這才睜開眼瞥了一眼她:「殿下倒也不必如此。」
李安然不可能是因為擔心他生氣才發這一回火,她恐怕是真的已經安耐不住了。
在和親的公主嫁到象雄之前,她必須要拿下西域。
榮枯行走西域多年,他見識過西域國家之間相互攻伐,之前的兒女親家可能為了一方水源,一處草場就能撕打起來,這塊地方在大周吞併東胡之前又經常受到東胡、象雄部落的騷擾,百姓幾乎沒怎麼過上過安穩的日子。
之前在西涼控制下的甘州百姓也是這樣朝不保夕,現在甘州併入了大周,百姓反而能過起了好日子。
其實站在更高的位置,他也知道歸附大周對於西域諸國的百姓來說是一件好事。
只是身為西域人,要接受來自中原的強悍的統治者,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除非……
李安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好事一樣,笑著對榮枯道:「對了,仇雲之前說有個他一手帶起來的新兵要成親,請他過去吃個酒,要不然咱倆也去蹭一把?」
漢地有俗,白喜請僧道,紅喜卻要避僧道,但是甘州保留了很多西域舊俗,就連紅喜也不避開當地的僧人,甚至還有一些信佛的居士成婚的時候會請師父一起來吃酒。
榮枯擺手道:「又沒有請帖,如何去得。」
李安然笑道:「無妨,我又不帶多少人去,就你我。」這麼說著,便伸手牽了榮枯的袖子往外走去。
榮枯不好掙脫,只能任由她拽著上了馬車,車夫趕著車走了一段才到了舉行婚禮的人家。
這是極具甘州特色的小泥磚房,仇雲的這個親兵是胡人出身,因為武藝了得為人又機敏被仇雲提拔到身邊來,此刻正穿著胡人的婚服年輕人正在和仇雲拼酒。這親兵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早已經留起了鬍子。
一邊的新娘以紅面紗遮住了頭臉、秀髮,卻隱隱約約能從那面紗之下看出是個漢家姑娘。
仇雲一杯酒剛到嘴裡,看到李安然出現在小院門口,差點沒把嘴裡的酒噴出去,整個給嗆得直咳嗽:「主帥要來,為何不說一聲?」說著便迎了上去。
其餘在院子裡飲酒作樂,鬧婚起鬨的漢子們立刻「呼啦」一下跪了一地,新娘子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新郎官趕緊拉著新娘子也一併跪下了。
眾漢子都是軍營里的出身,都見過李安然,跪下行禮的同時也一併口呼:「屬下拜見大殿下!」
座上新郎的高堂見兒子和兒子的頂頭上司都對著這華服女子下跪,還口呼元帥,連忙拄著拐也跟著兒子媳婦一起跪下。
「起來,都起來。」李安然上前扶住兩個老人,攙著他倆又回到了太師椅上,面上笑道:「突發奇想,是我給新郎官和新娘子添麻煩了。兩位老人家不必如此。」
那親兵一口漢話極為流利,幾乎聽不出什麼甘州口音:「哪裡的話,大殿下能蒞臨小的和內子的婚禮,那是小的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說著,便推著新娘子上前向李安然敬酒,那新娘子羞羞答答,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捧給李安然,李安然接過,一口喝了,從袖子裡取出一塊「貔貅聚寶」的羊脂玉佩來遞給新娘子:「來的匆忙,沒什麼好送的賀禮,這個給新娘子添彩頭。」
那漢女素手纖纖,兩根指甲留長,一看就知道是繡娘織戶出身,正猶豫著要不要接,那親兵立刻道:「快接下,這可是大殿下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