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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儘管回天京去,把事情了了,邊關戰事,交給孩兒。」
那一瞬間,李昌看著自己的女兒,看到的並不是年僅豆蔻的妙齡小兒女——他對著的,仿佛是一隻目光灼灼,爪利牙鋒,鬃毛初成的幼年雄獅。
天啟七年,周太-祖廢太子李章於宮門前「帶兵譁變」,為陳王李昌所誅,周太-祖退位讓賢,陳王李昌繼位,是為周太宗。
同年,東胡闕則部精銳被一小股騎兵襲擊,闕則部左賢王被梟首,糧草被燒,軍心大亂。
是以雖然李昌不在,東胡大軍卻不敢輕舉妄動。
聖上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嘆了口氣,看著跳動的燭火,又長長嘆了口氣。
——狻猊者,獅子也。
這小名是不是取太大了?
第14章 第二更
從雍州到天京永安,一路上走走停停大約要花上大半個月的時間,一路上的食宿皆有前鋒通報給路過的官驛。
驛丞自然會將官驛打掃乾淨,等待車隊前來下榻。
早些年,聖人剛剛登基那會,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有些地方的驛館已經破舊不堪,離京赴任,或者調職京城的官員很少有人願意住在官驛里,寧可多花點小錢,去住私驛。
除非進京趕春闈的考生,白身又沒有資格入住官驛,所以久而久之,這些官驛破上加破,有些地方甚至連驛丞都撂攤子不幹了。
如今的工部尚書陳丹青上書請聖上下旨修葺官驛,又開放了一部分入住官驛的資格,這些曾經占據交通要道的官驛才又一次開張了起來。
——當然,一般有錢卻無權的商戶人家,除非是想在前來趕考春闈的舉子裡抓一個有前途的女婿,也很少有人願意跑去官驛下榻。
畢竟,官驛里都是當官的,萬一一不小心衝撞了某位京官,或者京官的家眷,那不是自己找沒趣麼?
前來接李安然的車隊只有一輛馬車,李安然府中侍女都是手腳上有功夫,會騎馬的,她自己也不乘車,至於前來宣旨的吳公公,以前是御馬苑伺候的小太監,騎術自然也不算弱。
所以這輛車,最終的乘客,只能是被李安然「擇日不如撞日」,連拖帶拽帶回永安的元容,以及不會騎馬的榮枯了。
大殿下在外戴著個帷帽走馬觀花,兩個大男人在四角掛著薰香袋,香味撲鼻的馬車裡面面相覷。
不知過了多久,榮枯在開口道:「靜松居士,下盲棋麼?」
元叔達:……
「左右無事,下盲棋吧。」
車隊比他們走的想像的要慢得多,主要問題出在李安然的身上,她總是在官道上走著走著,就突然走歪出去,到附近的田埂上下馬轉上一圈,逮著遇到的、在田中耕作的農戶就會聊上幾句。
吳公公數著踏青宴的日子,看著拖日子的大殿下,陷入了沉思。
這不,好不容易在天黑之前趕到了官驛,收拾了一圈,打算明天再趕路,偏偏大殿下人又不見了,吳公公急得滿臉都是汗。
榮枯帶的東西不多,況且又和元容分在一間房,所以很快就收拾妥當。
原本他在西域的時候,是嚴苛實行兩餐制的,但是來了漢地,就逐漸習慣了漢僧耕種,自給自足的生活習慣,自然而然也入鄉隨俗,接受了漢僧的三餐制。
他收拾完東西,就下來用齋餅了。
榮枯看到吳公公急得滿臉汗,就知道李安然不見了,便上前對著吳公公行了一個佛禮:「吳施主,可是不知大殿下去了何處。」
吳公公早就派出人去找了,大殿下身邊的貼身侍女翠巧身上是有功夫的,如今也一起沒了蹤影,應該是跟在殿下身邊。
一直跟在大殿下身邊的金吾衛有兩個也不見了,吳公公料想是暗中守衛大殿下去了。
至於他為什麼這麼焦急……那大約是因為大殿下這麼拖著行程,是要錯過陛下為大殿下接風用的踏青宴的。
他一見到榮枯問他,便點了點頭:「這倒是不擔心殿下丟了,她畢竟也曾是帶著兩個扈從就從京城千里走邊關的主兒,咱就怕大殿下走著走著,誤了聖人為她準備的接風宴。那咱這腦袋……」
他愁眉苦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若是田埂上尋不著,就去附近的私驛看看便是。」榮枯道。
大周的私驛最早是由寺廟出資建造,一開始是為了方便雲遊的僧人,茶飯粗淡,多是齋食,也不收錢貨,後來才漸漸發展為收錢安客的驛館。
榮枯想了想,決定還是出去和吳公公一起找找李安然——元容和他下了一天的盲棋,晚飯啃了兩個胡餅,便合衣倒頭就睡了。
果不其然給他們二人在田埂上找到了坐在胡床上看晚霞的李安然,翠巧也沒大沒小的和她並排坐著,主僕二人,一個左手撐臉,一個右手撐臉,兩個腦袋撞在一起,你貼我我貼你。
「這麼好的良田,居然都是附近寺廟的私田,世家都沒有這麼好的私田。」李安然嘟囔。
寺廟占了良田,農戶只有薄田難以餬口,只能做佃農來租寺廟的良田種,碰到荒年收穫的田產可能還沒有要上繳的租金多。
而且寺廟光明正大的做起了生意,私驛賺的錢,多拿去放貸,利息還不低。
「還放貸。」拔草。
「吃著供奉,騙著香油錢,還不交稅……還放貸。」李安然把自己腳邊的雜草皮薅禿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