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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橋是往渭城通商必經的一個小鎮,其中有多家鋪面屬於沈家,因都是做的正經買賣,也隱蔽得很好,至今還沒有暴露於人前。
「若是為了在下的玉佩,主子大可不必繞路。」黎煥收回目光,沉吟了片刻:「如今到處都不太平,郡主還是早些回京都吧。」
玉晴何嘗不知道世道艱險,只是事在人為,沈家祖上三代用鮮血和軍功積攢下的基業,怎可能因為一朝江山易主,就輕易灰飛煙滅。
又憑何而輸給寒門子弟三年苦讀,她不甘心……
沈家祠堂里供奉的可都是一條條鮮活的命啊,那些鮮衣怒馬的少年們哪一個不是口含金湯匙出生,卻十三四歲就入了軍營,去吃旁人吃不了的苦。
至今西域和涼州兩省都只認沈家,不認周天子。
她勢必要去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正發愁該怎麼說服黎煥,就聽見他吩咐車夫:「去三里橋。」
她掀開帘子,雙眼彎了彎,目光像蘊了無數星星:「放心吧,到時必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黎煥朝她點了下頭,心裡卻覺有些好笑。
那塊玉佩是他長姐登基時,用製作玉璽的材料一同雕纂而成,價值根本不可估量,往後還得找機會拿回來才行。
過三里橋,坐船到銀夏,再假扮成商隊回西域,或許比走陸路更加掩人耳目。
如今涼州軍亦在暗地裡尋人,他該更加小心才是。
第10章 誘心 沈家的女人,骨子裡都是一樣的。……
臨近渭河,天越發變得黑沉,樹木摧枯拉朽的往旁邊傾倒去,空氣里水霧迷漫,眼看著將迎來一場大暴雨。
馬車在三里橋鎮徐徐前行,大多數飯館都關門了,黎煥只能在路邊買了三個肉醬餅,面色有些難堪的遞給玉晴:「主子先委屈一下,吃點填肚子。」
「謝謝。」玉晴拿手帕包了一個,象徵性的咬了兩口,不敢多吃。
黎煥看在眼裡,心裡更加焦急,吩咐車夫再去找些吃的,自己則親自趕車。
三里橋鎮主要是做外貿生意,街道兩側有很多深邃大眼的外國人,此刻都被風雨迫得匆匆找地方躲避。
「主子要去的地方具體在哪,屬下這便帶您過去。」
最後幾個字被雷聲吞沒,雨勢譁然而下,馬車頂棚傳來噼里啪啦砸豆子的聲音,玉晴掀開帘子,發現已經很難看清前方的路。
「去西四胡同,找泰豐玉器行。」她抬高音量,對著水簾那頭的黎煥喊道。
這間鋪子是沈家在渭城勢力的總部,黑白兩道都有涉及,老掌柜姚叔一直看著她長到八歲,後來被父親派來這裡打理家族產業。
當年渭城之亂,裴宴歸拔除了很多朝中官員在渭城的勢力,唯獨沒有發現姚叔這一支。
她如今要替沈家犯案,上上下下都需要打點,裴宴歸不可能給她這麼多銀子,她必須把渭城的帳接管過來才行。
街道十分擁堵,馬車只能以極慢的速度通行,所幸黎煥從前來過這裡,對附近幾條街都很熟悉,花了大概半個時辰,寫了西四胡同四個字的牌匾,被風吹得轉了個彎兒,已出現在眼前。
這時不知誰喊了聲,三里橋河堤決口了,大家快往高處跑啊!
場面突然變得混亂,馬車也被生生逼停,未免衝撞到路人,黎煥勒住韁繩,將馬車停在了路邊。
他掀開帘子,見玉晴面色發白,解下身後的披風,輕聲道:「外面風大雨大,且水已經漫過了腳踝,屬下背您走過去吧。「
玉晴將披風從頭頂裹下來,見黎煥頂著瓢潑大雨蹲在轎前,心裡不禁感到幾分怪異。
西域來的貴族,對自己態度又如此敬重,難不成——
猶豫了一瞬,便被撲面而來的冷雨,逼得還是爬上了他的後背。
地面積水漲的快,巷子裡尤其嚴重。
前面有個小孩子呆呆站在那兒,被水漫過脖頸,眼看就要被沖走,玉晴連忙拍打黎煥:「你快去救人啊!」
這時已經從台階上跳下幾個大人,去抓那個孩子,卻始終是慢了一步。
黎煥會輕功,背著玉晴從水平面掠過去,輕易拎起那個孩子後頸,扔回給他的母親。
周圍爆發出一陣掌聲,他聽見耳畔傳來少女的輕笑:「黎侍衛真是武功高強。」
沒來由的,他心裡感到一陣發慌。
繼續往前行了一段路,順利找到泰豐玉器行,他拍了拍門,有個夥計探出頭來。
見是個身穿侍衛服的英俊男人背著個嬌滴滴的少女,不敢怠慢,忙讓進來躲雨。
院子裡淹了水,夥計們都聚集在大堂里。
黎煥放下玉晴,見她一直在看自己,笑里幾分意味不明。
心裡猛然一緊,抬手去摸自己的臉。
被大雨沖刷過後,皮膚上塗的那一層黑粉脫落,露出原本偏向陰柔的一張臉。
他有些不自在的低頭,不知該作何解釋。
這時掌柜的被請了出來,看見玉晴,眼中閃過驚詫和欣喜之色,正要下跪,卻見她微微搖了搖頭,立即若無其事道:「兩位貴人若不嫌棄,便在小店稍作休憩,待雨停了再走。」
黎煥掏出一錠銀子放在前台:「勞煩掌柜的找兩身乾衣裳,再給我家小姐熬一碗驅寒的薑湯。」
」公子客氣了。」老掌柜收了銀子,隨即吩咐道:「安娘,去淋浴房準備熱水,再給這位小姐取乾淨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