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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三年不見,他已完全脫去曾經的少年氣,甫一走進,便帶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裴台輔,好久不見,如今我是不是該稱呼你一聲妹夫了。」她輕輕笑著,神情里露出幾分揶揄。
「三小姐。」裴宴歸目色冷淡,從袖中拿出一物,輕輕放在桌上。
沈楚陽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之後,還是裝出十分驚訝的樣子。
這是一件女孩子的粉色肚兜,明顯已經陳舊了,因為製作的材質不凡,還能隱約看出原來的顏色與光澤。
「你可認得此物。」說不清此刻是什麼心情,他目光落在沈楚陽與玉兒五分相似的臉上,胸腔里湧起一股複雜情愫。
疼惜,痛苦,懊悔……
少年時的憧憬,以為那人一直生活在無限美好中,自己則是從深淵中一步一步掙扎出來,為此,甚至生出過一絲邪惡的念頭。
沈楚陽拿起肚兜,翻開背面,最下面繡了個小小的楚字,雖是她的沒錯,可當年卻是四妹穿著它進宮。
記憶穿梭……
「三姐,你的肚兜好漂亮。」六歲的小玉晴已經懂得愛美,抓著沈楚陽的肚兜不撒手。
縱使整個王府的人都讓著這小魔星,她可不會,抓了一把她頭上的小啾啾:「一邊玩去,別在我這兒礙眼。」
小玉晴最終還是搬來大姐姐,從她這兒要走了那個肚兜,為此沈楚陽還在心裡氣悶了好久。
後來小妹奄奄一息從宮裡脫身,帶著那個令人噁心又殘忍的秘密……
她當時亦覺得不解,她們姐妹倆關係分明一般,可闔府上下,卻只有她知曉這個秘密。
後來她才了悟,因為當時四妹太需要找人傾訴,卻不敢將此事告訴疼她如命的父母親,和無限寵溺她的哥哥姐姐。
在她幼小天真的認知中,只有自己這個三姐,不會為她的悲慘遭遇傷心痛苦。
「我仔細看看,像是我的……不,這上面繡了石竹,我記得很清楚,這件當時被四妹搶了去。」她摸索了一會兒,仿佛那是小女孩柔軟的皮膚。
心中悲涼,佯裝好奇的問:「這個怎麼會到你手裡?」
「原來如此,多謝三小姐解惑。」心中塵埃落定,他將肚兜重新收回袖中,告辭準備離去。
沈楚陽叫住他,忽而心裡澀得發緊,道:「你要好好照顧我妹妹。」
裴宴歸腳步頓了頓,微微側頭回首:「裴某此生定不負她。」
目送清俊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沈楚陽搖了搖頭,眼裡露出幾分嘲弄:「男人的話,又有幾句是能信的,但願,他會不一樣吧。」
她坐在妝檯前描了半日的眉,換了身艷麗些的衣裳,就往文王府邸去了。
因為捲入民間幼女案,被陛下奪了兩省監督之責,還被罰禁足三個月,這時候心裡必是窩火至極。
被管家領進後,沈楚陽並沒看見預料中的頹喪畫面。
文王似乎心情不錯,一身玄衣身長玉立,正站在葡萄架下練習書法。
見她過來,擱下筆,嗤笑一聲道:「如今本王落魄成這樣,你那成精的妹妹該滿意了吧。」
「殿下莫要說笑了,別人不知,您自己還不知道嗎,雖然這回吃了悶虧,您卻得了聖心。」沈楚陽笑著走過去,瞧了眼他的字,贊道:「殿下的字已有王霸之氣。」
文王打量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回:「說這些廢話有何用,何時能讓讓姬盛來見我。」
姬盛是涼州小將軍,手上有十萬大軍,文王一直在想方設法和其取得聯繫,說明其已有反心。
「如今陛下正信重您,何至就要走到這一步。」沈楚陽走過去,纖纖玉指從宣紙上划過。
空白的蒼宣上,正當中寫了一個玉。
「不稱帝,如何虜獲美人芳心呢?」一雙蘊藏波濤的眸子,透著幾分晦澀情感,定定看著宣紙上的字。
「玉兒如今已另有歸宿,文王殿下可以收心了。」比起眼前這個男人,她更願意小妹跟在裴宴歸身邊。
「笑話,她本就是我的妻,如今這樣,只是情勢所逼。」文王神情突然變得陰蜇起來,一手揉碎了宣紙,露出本來面目:「你們沈家的女人,一個兩個都是騙子,你也不必在這兒試探我,什麼太子遺書,雖能用來威脅,可反過來,亦封住了她沈四的退路!」
「總而言之,本王一定會信守承諾。」周祈慎一字一句,盯得人渾身發毛:「同樣的,沈玉晴只能按照原本的路走,別無選擇。」
「殿下,就非得是我四妹妹不可嗎?」沈楚陽暗暗下定決心,就再保護那小魔星一次,最後一次——
三殿下這兒有份婚書的副本,她看了之後,亦找遠在涼州得母親求證過。
不敢相信他們,竟將小妹作為利益交換,賣給了文王周祈慎。
這男人表面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守禮模樣,實則內心變態扭曲到極致。
這些年他不近女色倒是是真,聞言細細瞧了她一眼,美則美矣,就是沒有小郡主那股潑辣勁兒。
想起那天被落魄的小郡主拳打腳踢,身上仍覺得有些疼,不禁嗤笑一聲:「還偏不,我就要那丫頭。」
「不是只有你們沈家會做威脅人的事,惹毛了本王,大家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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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歸受傷的消息傳回府時,玉晴正在做噩夢,滿地都是紅色的斷箭,大哥和二哥分別站在她身側,爭著搶著要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