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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有兩年多的時間他們未曾見面, 有一天, 父親突然改了口風,告訴她裴宴歸併非良配,希望自己再考慮一番,找一個真正可以託付終生的人。
她不知道中途發生了什麼事, 放下自尊心,悄悄找來青雀一問,才知是曾經的武侯府小郡主找上門,用各種手段勾引了師哥,做了他的寵妾。
一個家族徹底傾覆,被打入賤籍的女子,怎能如此不要臉——
作為首輔千金,自小在後宅長大,她自然知道男人一生不會只守著一個女人。
不同於一直聽命於父親的青雀,沈四小姐的出現,始終就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即便父親再三保證,永遠不會再讓沈四小姐出現在師哥面前,仍然不能安心。
她不奢求做未來夫君心中的唯一,卻必須成為最重要的那個。
他們最初的相遇,明明那樣美好,在翰林讀書的那兩年,亦是她此生最快樂的時光。
雖然每次都是一大群人在一起,讀書作詩,習字畫畫,可他分明是留意過自己的。
如今,她只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如沈四小姐所說,對其仍余情未了。
此時那雙惑人的漂亮眼睛,正充滿挑釁意味的看過來,像是病榻美人突然恢復了生機,帶著幾分安靜的媚意。
玉晴歪頭去貼向野貓柔軟的背部,笑意嫣然,語氣淡淡的回敬她:「我只是處境可憐,但許小姐你,是心裡可憐。」
「你胡說!」許容淺看向她手中的小豬香囊,不滿道:「這個香囊,明明就是師哥主動送給我的,根本用不著偷。」
「若是如此,許小姐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的跑來見我。」玉晴冷笑著打量她,神情不屑:「即便你靠著首輔之女的身份和哥哥訂親,他心裡依然愛的是我。」
「你們用卑鄙的手段將我困在這裡又如何,他見不到我,就會用一生一世,來思念和緬懷我。」
花斑野貓突然『喵嗚』叫了一聲,從她懷裡跳了下去,跑去追牆角冒頭的一隻老鼠。
玉晴身上的衣服被濕發弄的近乎透明,露出單薄瘦削的肩膀,和一對金玉錦繡般的鎖骨,瘦骨伶仃,卻有種渾然天成的氣度,表現得毫不退怯。
「才不會!」許容淺雙手攥成拳頭,眉心深鎖著,恨恨道:「你等著,我一定能證明,師哥心裡愛的人是我!」
說罷,她轉身忿而離去,藍蓮花般的裙擺撒開,與這一方簡陋的院落格格不入。
看著馬車快速駛離,玉晴背靠著牆壁,緩緩滑著蹲下來。
目光顯得有些迷茫,甚至不確定方才是真有人來過,還是自己太過無聊產生的幻想。
裴宴歸要娶首輔之女,這件事自己不是早有預料麼,現在即將成為事實,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
忽然抬首看向天上月亮,清暉灑進眼睛裡,柔柔的漾著波紋。
原來,世上任何人都不足以依靠。
眼前閃過白檀兒的臉,那些為愛痴狂的女子,這輩子除了一方窄小的院子,又能得到些什麼呢。
即便是滿腹詩書的許容淺,一樣為個男人患得患失,占據全部的心神。
她暗暗發誓,此生絕不會為情所困。
腳邊傳來『喵嗚』一聲,花斑貓抓了老鼠回來向她邀功,玉晴踢了踢它的肚子,嘟囔道:「真臭。」
一把拎起它的後頸,按進水池裡給它徹底洗了個澡。
「你在這兒可要好好的,若有機會,我會再來看你的。」玉晴摸摸它的頭,那對如綠寶石般耀目的圓眼睛回望她,仿若能聽懂她說話。
玉晴溫柔笑了笑:「以後,我帶你去更大的天地抓老鼠。」
半夜,她摟著毛髮半乾的野貓睡覺,感覺它突然鑽了出去,快到天亮時,她睜開眼,這傢伙正好溜進來,嘴裡還銜著一樣東西。
本以為是老鼠,待它湊近了一看,卻是一個木頭雕刻的娃娃。
五官輪廓雕刻得栩栩如生,穿一身繡羅裙,與自己有八分相似,值得一提的是雕刻用的木頭,乃只在涼州一帶生長的巴木。
她心裡幾分欣喜,定是三姐姐將自己失蹤的事情傳信給母親,所以涼州那邊來人了。
「花花,謝謝你!」她嘉獎的摸摸它,透過小窗,見院子門口已經擺了食物,飛快的跑出去拎回來,讓花斑貓先吃。
不知他們此刻人在哪裡,玉晴將木娃娃收好,在房間裡翻了個遍,都沒有能作為信物的東西。
最後用瓦片割下自己一縷長發,放進昨兒許容淺帶來的香囊里,讓花斑貓銜著。
野貓兒愈發通靈性,立即原路跑了回去。
這一次,它快到中午時才回來,口中又銜了一把小小的玉梳。
一樣是用西涼的巴木所制,蚊蟲不侵,且每一個細齒之間的梳柄上,都綴了一顆小小的紅寶石,十分精美。
倒是個有心的,她忽然生出幾分好奇,不知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或許是一名聰慧的女子,又或許是個五大三粗,卻心思細膩的男人。
三個月來,玉晴第一次梳頭,望見那根裴宴歸送的蝴蝶簪,思慮片刻,仍是選擇插在了髮髻上。
只要是還有用處的東西,她便不會主動丟棄,無論髮簪,還是人。
許容淺沒有讓她失望,只等了兩天便再次造訪,這一次,身邊還帶了個會易容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