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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曾與自己耳鬢廝磨的那個人,已經漸漸遠去,連同他的寵愛,都是場夢幻泡影。
廳里很暖和,她解下披風給春兒拿著,上前去給老太太請安。
嬌柔的嗓音,透出些許沙啞。
裴宴歸聽到聲音,才回過頭看向她。
自始至終,她都未曾抬頭,他只看了一會兒,便移開目光。
老太太手裡拿著一串佛珠,頭上帶著金絲抹額,正中間一顆南珠十分奪目,仍遮蓋不住她神態間的虛弱蒼老。
「裴哥兒,這事再怎麼說,也是你引狼入室,如今檀兒被他拐走,你必須得給我們白家一個說法。」
玉晴這才朝他看去,兩人忽然目光相對,且都是無甚情緒,狀似隨意的一瞥。
一陣穿堂風過,她彎腰劇烈的咳嗽起來。
春兒一邊給她拍背,一邊遞來熱水。
因此,她漏掉了頭幾句話,只聽見他清雋的語調,回話說,可以去找宋時初要人,但二小姐肯不肯回來,還得白家自己出面調解。
老太太情緒激動起來,大聲道:「你只管帶人去,給我將那不孝女綁回來!」
裴宴歸仍未完全答應:「若二小姐以死相逼,又當如何。」
他確實想到了最壞的打算,可就這麼直接說出來,未免有些無情。
「那殺千刀的畜生,若檀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必告上官府,讓他償命!」老太太語調微顫,忽然看向玉晴:「玉兒,你是個好孩子,好好兒去勸勸你表姐。」
「是。」玉晴順從的點頭,只想趕緊離開這裡。
「既如此,那表妹便隨我去一趟吧。」裴宴歸對老太太拱手告辭,轉身走了出去。
玉晴亦福了福身,跟在他身後走了。
到了屋外,便裝作不認識一般,由春兒攙扶著往回走去。
裴宴歸也沒打算真的帶她去,方才見她身子比以前更單薄瘦弱,不由蹙眉,攔在她身前道:「柳常溪開的藥,表妹沒有按時吃嗎?」
玉晴被他問懵了,這語氣,倒像她自己不想好似的。
生病的這幾天,再苦的藥她都喝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幹嘛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每日兩次,都按時服的了。」春兒在旁邊,唯恐怪罪到自己頭上,忐忑的應道。
一陣風吹過,玉晴拿手絹兒壓著,又打了個噴嚏。
不想在外面待久了,趕緊往回走。
幸好那人沒再跟上來,馬上將夜了,許是去找恆王殿下送的那兩個美人兒了吧。
折騰這一趟,她回去睡了一覺,才恢復了些精力。
想起白檀兒的事,猶豫要不要去看她一次。
也不知宋時初給人灌了什麼迷魂藥,好好兒的千金小姐變成現在這樣。
突然就想起裴宴歸的娘,當年也是不顧身份愛上一名賤奴,最後悽慘的死去。
她不能理解這些女子,亦沒什麼同情心。
將自己的喜怒哀樂和一輩子的命運,交給男人掌控,太不值得。
春兒見她在繡香囊,忍不住好奇:「姑娘這是繡的什麼呀,看起來怪怪的。」
玉晴繡的是一隻狗,正配裴宴歸的形象,成日無聊,只能用這種方法來出氣。
這時,門外有小丫頭通傳:「玉主子,新入府的兩個姨娘來給您請安了。」
恆王賜了兩個美人來,連同青雀,這次一起晉了姨娘。
可府里從來沒人敢叫玉晴為姨娘,大人為這事特意交待過,玉姑娘便是這府里的女主人,地位等同於夫人。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我這兒用不著請安!」她再不耐煩應付裴宴歸身邊的女人,讓春兒趕緊去把人打發了。
剛大聲說了兩句話,坐下又是一陣咳嗽。
最近被這惱人的病症折騰得煩死了,回到床上朝里側躺著,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春兒正要進來,見裴宴歸來了,嚇了一跳,忙識趣的走開。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見她在床上的細微動靜,不由胸口發緊。
之前去問了柳常溪,說兩三天都會好,這都第八天了,怎麼還咳得這樣厲害。
床上嬌小的身軀縮成一團,連背影都透著委屈。
「玉兒還在生氣?」終是忍不住推門進去,看到她紅腫的眼睛和鼻尖,輕輕嘆了口氣。
床頭放著個繡了一半的香囊,他看了半天,勉強認出上面是一隻狗,形容有些滑稽。
玉晴猛然坐起來,抬眼瞪著他,渾身都透出防備。
「誰准你進來的,給我滾出去。」她脾氣上來,端起柜上的茶杯就砸。
茶杯險險擦著他身上划過,『砰』的一聲碎在地上,化為碎片。
他身上被潑濕了些,想起她以前便是這樣,不如意就亂砸東西,不由搖了搖頭。
「剛才那兩個女人,我已經讓人送到偏院了,以後不會再來吵著你。」這幾日,他忙於應酬,回來的少,恆王又送了女人來,想必她對自己誤會更深了。
「說得好聽,女人罷了,大人身邊何曾缺過。」她冷笑一聲,見他還不走,抓起身邊的枕頭砸去。
裴宴歸沒閃躲,而是直接迎了上去,雙臂撐在她兩側,薄唇緊抿著。
「啪——」的一聲,清脆的一巴掌,他半邊臉紅了,眸色瞬間陰沉下來。
「滾。」她睜大眼睛,額上一綹髮絲被汗凝住,受不了和他這麼近距離挨著,抬手又是一巴掌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