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隨著那醜陋不堪的明黃色身軀從城樓上縱深掉下,底下涼州將士們同時搖旗吶喊:「誓死效忠郡主!」
「誓死效忠郡主,追隨郡主!」
「郡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姬盛開頭,看向城牆上那朵盛放的緋色玫瑰,止不住心情激盪。
與此同時,在角落裡,另有一行人看著這令人震驚的一幕。
周敘看了眼一旁沉默許久的裴宴歸,寬慰道:「小勉的消息不會有誤,聽說文王殿下的確想過要求取玉……郡主,但是被拒絕了,如今他正準備迎娶姬盛將軍的姐姐,姬柔。」
正以為,對方是因為對大人念念不忘,才會拒絕文王,便見姬盛一身戎裝走上城樓,意氣風發的跪在已恢復尊榮的玉晴郡主面前。
當著十萬涼州將士,他滿臉深情的拾起她的右手,放在唇上輕吻。
隨後,兩人相攜站在城樓上,受大軍歡呼朝拜。
「飛走了麼……」裴宴歸神色陰蟄,嘴角艱難的牽扯,露出個陰寒詭譎的笑。
看來,過去真是他太心慈手軟了。
既然是金絲雀,就該牢牢在籠子裡關著,或者乾脆殘忍的折其雙翅。
養鳥這件事,他還是少了些許經驗。
第45章 雛鳳 殺了多可惜啊,應該留著慢慢折磨……
新帝登基三個月後, 文王改國號為希,賜封姬盛為涼州王,賜良宅美女, 允他在京都常住。
只是關於涼州王與玉晴郡主的婚事,遲遲未能定下來。
玉晴提起過幾次,想回涼州去, 但都被陛下以各種藉口挽留在京。
姬晟便也陪著她留下,幫著打理重建武侯府的一系列事宜。
這一日,天氣晴好,諸事皆宜。
玉晴這些日子都住在念錦家中, 行動十分鬆散憊懶,成日除了睡覺,就是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發呆。
念錦自從擺明了終身不嫁的態度後,便帶著一眾丫鬟婆子辟府另居, 如今日子過得別提有多愜意。
「其實我知道你怎麼想的。」女子一身大紅色撒花繡芙蓉花長裙, 身材豐腴, 妝發皆是一絲不苟,坐在鞦韆上打量在院子裡躺屍的玉晴。
能與她再度重逢, 一起愉快的玩耍,簡直是人生第一大樂事。
可這個每天只草草洗臉了事, 挑了自己舊衣隨便套上,甚至連頭髮都懶於梳理, 只用一根木簪隨意挽起的少女, 真的是昔日好友嗎。
念錦一邊撿著青花瓷盤裡的葡萄吃,一邊慢條斯理說道:「你這就是情感障礙。」
玉晴忍不住蹙眉,不知她又從哪兒學到這些新詞兒,簡直把人聽懵。
「你出事的這幾年, 我曾經一個人關在房間裡好幾個月,後來大哥不知從哪兒找來個西洋大夫,他跟我說了半天話後,就診斷出這麼個詞兒。」
「意思就是,不管遇見多麼好的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動心,亦感覺不到這份情誼對自己有多重要。」念錦突然心疼的嘆息,道:「因為我們此生所有的感情,都埋葬在了年幼時,靜安殿生不如死的那些日子。」
換句話說,從那時起,她們的心就已經死了。
否則,那么小的孩子,又該怎樣順理成章的讓自己告別那場噩夢。
玉晴沉默良久,突然想起裴宴歸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些情話。
他會關心自己的身體,每天抽空逼自己吃飯,給她銀子花,交待府里的人,不許稱呼她為姨娘,而要叫主子……
「情誼,很珍貴?」她不由喃喃自語,雙手抱膝蹲坐在躺椅上,將頭深深埋了下去,良久,發出微弱的聲響:
「我情願一個人孤獨終老。」
「傻丫頭,你和我不一樣。」念錦抓住她的頭髮,迫使她抬起頭來,目光強而有力的看過去:「至少,你可以生孩子。」
念錦說出這句話,自己都未覺得有什麼,卻見玉晴怔怔的,一副要哭出來的可憐模樣,捲起食指彈下她的腦門:「我雖然不能自己生,但正準備收養一個呢。」
「是麼?」玉晴聞言,又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聲音啞啞的道:「不過,我一點也不喜歡孩子。」
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補充一句:「除了我家蹊兒。」
念錦打量她蓬頭垢面的模樣,笑著往她嘴裡塞了一顆葡萄,眼神瞟向院子外面的小路,笑意里色氣滿滿:「依我看,你家姬小將軍就不錯,看著就很有父愛的樣子。」
「胡說什麼呢,他自己都還是個孩子。」玉晴白了他一眼,站起來往外走去。
晴白的日頭下,照見少年臉上的每一根細絨毛,皮膚細膩得如瓷器一般,頭髮用玉冠高高束起,淺褐色的眼睛裡透出與生俱來的桀驁不馴。
「四小姐,今日還不打算回王府住麼?」姬盛不滿的看向玉晴,英挺的眉心微微蹙著:「我明日便要隨王軍南下平亂,至少今天晚上,要和我一起吃頓飯吧。」
十五歲的少年正是處於男孩與男人模糊的交接,縱使在軍中如何沉穩及一呼百應,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總是多了幾分稚嫩之氣。
玉晴覺得有些好笑,見他額心都皺成了一個川字,用手指輕輕給他按平,道:「小小年紀就這麼喜歡皺眉,長大會變成不受歡迎的老頭子哦。」
「我早不是小孩了。」姬盛神情不快,卻因為額上那一點柔軟溫涼的觸感愣了片刻,轉而笑道:「玉兒,你忘了嗎,陛下已經默許你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