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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今不知,那么小的小姑娘,緣何會說出這種話來。
可當時她的表情實在太可憐了,好像只要他說出一個不字,對方就會活不下去似的。
他違心的點了頭,以為這樣小郡主就會乖乖給自己上藥,結果她卻突然翻臉,大聲喊了人過來,將他驅逐了出去。
從那以後又過了三日,靜安殿中抬出兩個小貴女的屍體,唯留下包括玉晴在內的三個小姑娘苦苦支撐。
許是那兩位小姐的死狀太過悽慘,新帝終於開恩,讓各自家裡將她們領了回去。
這整件事,裴宴歸事後回憶起來,都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誰會相信像玉晴郡主那般嬌矜得不可一世的女孩子,曾經在宮中命懸一線,以那般淒楚可憐的姿態求裴宴歸將來娶她。
他亦時常覺得,那根本就是一場虛無的夢。
可此後,每當他快將那一段記憶完全遺忘時,小郡主就又要出來招惹他一番。
對於一個不滿十歲的小丫頭,裴宴歸自然不會生出一絲邪念,可當小丫頭再長大一些,他便忍不住回憶起當時兩人之間那個隱秘的約定。
玉晴十三歲那年,新帝重新開放科考,給寒門子弟開讓了一條仕途。
裴宴歸終於從熹微寒光中看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如今的天晟國百廢待興,正是有志之士展露拳腳的時候。
冰封已久的心裡燃燒起熊熊鬥志,他入了翰林書院,開始為科考做準備。
內心深處對權利的渴望,伴隨欲望的滋長,少年被那個金玉錦繡一般美好的小人兒迷惑,夜夜點綴入夢,終於忍不住,向她表露了心跡。
回憶到這戛然而止,裴宴歸嗤笑出聲,笑自己居然曾把一個六歲孩子的戲言當真。
好友宋時初曾經笑話他,是被沈家小郡主下了蠱,喜歡誰不好,偏喜歡上侯府那個小魔星。
當時所受屈辱,的確讓他神思不屬了一陣,可在渭城的這兩年,為了鑽營逢場作戲,見慣了各類女子勾人的把戲,對於曾經的王都第一美人,記憶中矜貴磨人的小表妹,倒是看得越來越淡了。
沈家傳來噩耗時,他剛剛在渭城辦完一樁大案,連夜回了次京都,贖回了姨母她們。
本以為一世緣分僅止於此,卻沒想到,彼此會以那樣的方式重逢。
第4章 誘心 做我的外室,可行?
汾水一帶共設了五個賑災點,這幾日難民一波波湧向縣裡,餓急了直接當街搶食,最後被巡防營活活打死。
從裴宴歸一行進城的那刻起,張縣令就一直提心弔膽。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萬一鬧出什麼亂子,惹了那位大人不喜,他可就晚節不保了。
思慮再三,他還是提筆寫了封信,將裴宴歸秘密滯留汾縣的事,匯報給了汾城郡守。
而此時,裴宴歸正手持一張信箋,站在汾縣街道的樹蔭底下,目光沉沉望向坐在街邊小攤上發呆的少女。
捏住信箋的手指節用力,青筋乍現,突然將薄薄的一層信紙洞穿。
最後那兩行字跡被他捏得尤其皺,是優雅別致的簪花小楷。
「別後音信杳,百種相思,腸斷何時了。
郎君何日到,想自當初,縱有千般好。」
沈玉晴親筆寫下的情詩,夾在一本書中,被他委託的那戶人家連同她們沒帶走的幾樣舊物,一起寄到他京都的宅邸。
適才黎風快馬加鞭的送來,他才得知,姨母一家人已經逃亡涼州。
既然找到了後路,她為何沒有一起去。
在馬車上,他翻開自己早年送給她的詩經,這張散發出淡淡茉莉薰香的煙蘿紙,便躍然於眼前。
通篇吐露對一男子的思慕之情,言辭大膽,情感奔放,仿佛經年未見,令她一直牽腸掛肚。
只是他猜不出,這名被她思慕的男子是誰。
裴宴歸不由咬牙切齒的想,不拘是誰,被她惦記上,都是一件倒霉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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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端了一碗陽春麵上來,目光猥瑣的在她身上流連,周圍更有好幾個男人,起鬨說要請她上館子吃去。
裴宴歸將信箋疊得整整齊齊,收入袖中。
這時,有個衣衫襤褸的難民湊上前去,拿著個空碗向她討飯。
本以為她會嚇得落荒而逃,或是被噁心得吃不下去,卻見她屁股往旁邊挪了挪,竟真的從自己碗裡分了一半的麵條給他。
裴宴歸震驚不已,閉了閉眼,心裡泛起一股異樣的酸澀。
兩年不見,她竟已淪落至此。
玉晴吃完了自己那份,拿手絹擦了擦嘴,起身結帳。
有兩個男人跟著她起身,尾隨了一小段路,玉晴毫無防備,進入一條巷子。
到僻靜處,那兩個男人突然加快了腳步,□□著朝她靠攏過去。
裴宴歸站在高高的房樑上,眼看之前討飯的難民衝出來,擺出一副要與那兩人拼命的架勢。
難民剛剛吃了面,渾身有的是力氣,以一敵二亦不落下風。
玉晴停住腳步,怔怔看了一會兒,便轉身加快腳步離開,只還未離開巷子,難民已追了過來。
「姑娘,能否給我點銀子。」男人伸出一隻骯髒的手,目光變得有些凶,在她身上反覆流連。
他已經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沒碰過女人了。
剛才在麵攤上他就聞到了,少女渾身都散發著馨香,令他意亂情迷,想也不想就跟著一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