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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早已經聯絡過帝國研究院了。」顏衡聲音平靜。
沈晏青是帝國最頂級的研究員,縱使是帝國研究院,也沒有幾個人的能力在他之上。
一句話,將陸星澤推向最深的絕望。
黑暗中最後一扇門掩上,光芒被擋在視線之外。
陸星澤突然走近,手在他腦後輕輕划過,停在一個地方,不敢用力。
哪怕頂上有千斤重量,陸星澤也只捨得讓一片羽毛落在他肩上。
「是這裡嗎?」陸星澤輕輕摸索過那個位置。
他記起植入寄生晶的人死前的痛苦模樣。
那種滋味並不好受,堪稱折磨。
他的顏顏一直在承受這樣的痛苦嗎?
「嗯。」
「百分之七的生存機率?」
「嗯。」
陸星澤不再做聲。
悲涼在心底蔓延開來。
從小他背負無數人的期望,不敢有任何懈怠,正如他的名字一樣,生來就必須做最矚目的星辰,光芒照徹無邊黑暗。
在陸煥元帥和帝獅軍團的支持下,他與黎清和南十字星對抗整整十年,最終成為帝國最尊貴的太子,也將南十字星背後的勢力徹底瓦解。
可到最後,等待他自己的竟是這樣一個結局。
顏衡看了看他:「你應該知道,雖然寄生晶停留時間久了,就很難取出來,但是植入卻很容易。」
陸星澤自然是清楚的。帝國近二十年來都在與南十字星做抗爭,死傷的案例無數。
「當時整個星艦都被控制,我和林思楠奪取駕駛權後,很快就引起全艦注意。林思楠只是個普通人,一旦被植入寄生晶,很快就會和艦上那些人一樣,要不了多久就死亡。沈晏青一個人沒法和那些人抗衡,所以中途我不得不短暫離開駕駛座爭取時間,最後的結果你都看到了,我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分明是很危急的情況,說起來卻輕描淡寫,仿佛一把刀早就被漫長時間磨鈍。緊接著,那把鈍刀在陸星澤心上緩慢撕開一道傷口。
很疼。
那是一種凌遲的感覺。
一段往事在他面前殘忍鋪開,每個字都在指認他的缺席。
顏衡聲音平靜:「在莫迪斯帶和帝國邊境有很多未知蟲洞。星艦第一次穿過其中一個蟲洞,我們降落的地點並不是L-11星。」
陸星澤怔住,捕捉到他話里的關鍵:「第一次……?」
巨大的猜測伴隨恐懼,開始侵占他全身。
「聽上去很蠢是不是?但當時我沒別的辦法。只能駕駛星艦來回嘗試穿越蟲洞,有一次回到十年前,我以為自己再也回不來了。」顏衡苦笑,
對陸星澤來說只是短短三年,對顏衡來說卻是無數次未知結果的嘗試。
在拖著奄奄一息的風暴號穿梭於星海時,他被迫重複了多少次自毀一般的撞擊行為?他又見到過自己多少次?
陸星澤忽然不敢問了。
那樣漫長又孤單的航行,穿梭於任何世界,落入無數人眼中,也不過是一顆流星划過夜空,帶來剎那的璀璨而已。
沒有人知道墜落的是什麼。
在屬於陸星澤的那個世界裡,是太陽熄滅,萬物冷寂。
「那麼,你見到過我嗎?」陸星澤忽然問他。
顏衡一怔,很快回答:「當然沒有。要是真見著別的你,我就早跑了。」
全程避開陸星澤視線,心虛得很。
陸星澤將他神色盡收眼底,沒有說話。
「原本想在最後留個好點的印象給你,不過現在看來……」顏衡話音戛然而止。
在陸星澤的質問下,他把一切都捅出來了。
功虧一簣,顏衡心裡想著。
這輩子就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糟糕。
因為不會再有補救的機會了。
陸星澤沉默片刻:「就這些嗎?」
顏衡一怔,陡然間意識到剛才拙劣的謊言敗露。
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在陸星澤的質問下堅持撒謊。
他輕抿嘴唇:「其實剛剛我說謊了。」
「嗯。」陸星澤重新抬起頭,對上他目光,靜靜等待著。
「我見到你很多次……甚至有一次回到剛進軍校時,」說到這裡,顏衡話鋒一轉,「但我只想念在帝星等我的那個。我記得他說有話要告訴我。」
無論有多少個平行世界,他想見的始終是這一個陸星澤。
「是,」儘管是三年前隨口調情的承諾,陸星澤卻承認得果斷,甚至反問起他來,「那麼你現在還願意聽嗎?」
願意。
顏衡在心底說道。但……
陸星澤注視他許久,忽然上前。
「我喜歡你,也希望你做我的Omega,我的太子妃。你是我共度餘生的唯一選擇。三年前沒來得及對你說,所以我後悔了,如果不是怕你一時不能接受——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說了。」
語氣鄭重,像一場誓詞。
顏衡張了張口。這場表白來得太過突兀,氣氛一點也不浪漫。
「就算你不願意聽也遲了,」陸星澤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攥緊了手,「我都說完了。該你了。」
「我……」顏衡微低了頭,覺得有些緊張。
生怕自己給到的意思不夠明確,更怕他有意迴避。陸星澤換了個問法,直截了當:「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