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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好在這街上與蘭璟拉拉扯扯,便只好由著他帶著自己越走越是偏僻,直到一處小巷才停了下來。
謝春秋有些急了,口中叫道:「蘭太傅,蘭太傅!」
蘭璟並不搭理,謝春秋眉頭一皺「蘭璟!」她有些口不擇言「我知道你被你爹罵了心情不好,但你也不能拿本王撒氣吧,你我也沒那麼深的交情不是。」
蘭璟似乎被這話徹底激怒,握著她稍顯清瘦的肩膀,重重將她抵在牆上,石壁的涼氣透過衣襟傳到後背,還有些硌得慌,偏偏被死死壓制動彈不得。
她第一次知道,這寫得經世文章,秀挺柳楷的手是如此的有力。
蘭璟低頭看著她,慢慢閉了眼睛,語氣分明的咬牙切齒「謝春秋,你再敢躲我一次試試。」
謝春秋欲哭無淚,就是自己躲著他被他察覺,也不必動這麼大的氣吧,他蘭見卿的氣量什麼時候這么小了?
蘭璟接著一字一句的道:「你從前日日躲著我便罷了,現在還要對我避如蛇蠍,那日我去王府只想問你,海棠花會為何失約,為何招呼都不打一個就去了兗州剿匪,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結果你告訴我自己會長駐西北,我便又想問問你為何要突然做此決斷,可你卻……你……你到底要我如何……」
她感到握著自己的肩膀的手又收緊了一些,捏得她有些疼,蘭璟睜開眼睛,兩人四目相對「謝春秋,你心裡到底裝了什麼?」
那一向盛著銀星的眸子現在只剩一片暗色,只一瞬不瞬的望著她,似乎要透過她這幅皮囊看進心裡去。
謝春秋四顧無人,心中一片絕望。
小皇帝一語成讖,蘭璟真瘋了。
第二十四章
那日花會,滿城燈火,海棠灼灼,蘭璟好不容易找藉口將沐荷衣送了回去,復又匆匆向回走去。
若不是他母親堅持說表妹許久未回京城,要他帶著她去看個熱鬧,自己也不必出此下策。
蘭璟回到東城,幸而時候未遲,他趕到了兩人相約的地方,手中捏著一隻金簪,他不知那位金尊玉貴的容王殿下喜歡什麼,這是方才路過珠寶鋪子請店家幫忙選的。
柳梢頭的月亮漸漸升起,眼看著已經過了戌時,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只不見那襲紅衣的影子,蘭璟以為她是有什麼事耽擱住了,決心再等一等。
天際一道銀蛇閃過,大雨傾盆而至,他這裡沒有遮擋,整個人片刻便被淋了個透,然而卻也不知躲避,只站在那裡,不時有人扭頭看一眼這位白衣的公子,接著匆匆而過。
雨越下越大,花會早早便散了,只余幾盞燈在風中搖擺,頗為寥落。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有人聲漸漸傳來,卻是自家的家僕前來尋他。
蘭璟回到府中,沐浴更衣,晚上便發起了高熱,整個人燒的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自混沌中醒來,只覺頭腦沉重,像是塞滿了鐵塊。
小廝松煙見他醒了,在他額上試了一把,口中念念有詞「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這燒可算是退了。」
接著連忙叫人去把煎好的藥拿進來,服侍蘭璟喝下。
藥湯苦澀,蘭璟一邊喝一邊聽松煙在一旁絮叨,這人從小跟著自己,卻不知從何處學來這樣多話,此時便聽他道:「公子可算是醒過來了,昨兒下午好幾位大人來家中找公子議事,等了多時,見公子一直睡著,這才走了,走之前還留話說公子什麼時候醒了,派人去告訴他們一聲呢。」
蘭璟的嗓音十分沙啞「可是出了什麼事?」
松煙歪著頭「估摸著是為了容王殿下的事。」
蘭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怎麼了?」
松煙回道:「公子這一病,都不知道朝中出大事了,容王殿下自請去兗州剿匪,大臣們都震驚死了,容王殿下還說『匪患不除,誓不還朝』,這不,今早便帶兵出京了,算來也就半個時辰之前。」
蘭璟猛然抬頭「你方才說的什麼?」
松煙不知他為何這樣大的反應,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一時有些結巴「我,我說,容王殿下去兗州剿匪了呀。」
蘭璟掀開被子,隨手披了件外袍便向外走「備馬。」
他在床上躺了許久,驟然起身只覺天旋地轉,不由得身形一晃,連忙扶著門框定了定神,松煙見他下了床,嚇得魂飛魄散的去扶他,卻被他甩開。
「我說備馬!」一邊吩咐,一邊向離的最近的侯府側門而去。
松煙從小跟在蘭璟身邊,從未見過他如此聲色俱厲的樣子,戰戰兢兢派人牽了馬來,早便等在那裡蘭璟毫不猶豫的翻身而上,策馬而去。
松煙抖著嗓子嚷道:「快!快去再牽一匹馬來!」
蘭璟衣著單薄,病中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一頭烏髮只來得及挽到腦後,凌亂的髮絲隨風揚起,他卻好似什麼都不曾察覺,催促駿馬一心向城門奔去。
到了城門處勒馬停住,抬眼望去,哪兒還有謝春秋的影子。
松煙好不容易追上他,連忙下馬,氣喘吁吁的道:「公子,公子您要到哪兒去?」
蘭璟沒見著人,不管不顧的就要再次揚鞭,松煙嚇得跪在了馬前,雙手張開,『「公子,夫人還在家等著您吶!」頗有些『你要走就從我身上踏過去』的架勢。
蘭璟自然沒真從他身上踏過去,而是被他這一聲喊的靈魂回了竅,他抬起手,狠狠的揉著眉心「難道是真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