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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春秋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此事。
他父親當年便曾說過,若玉梁之戰只要留西戎一口氣在,他們日後必會捲土重來,當年五萬戰士雖然全軍覆沒,但浴血抗戰之下,還是使得敵方元氣大傷,這才留了七年的餘地。
他父親去世之後,朝中越發重文輕武,如今烽火已起,根本無帥可用,到底應了她當日同皇上說過的這句話,這天下,不能永保太平。
可曾經那個披甲上陣,退敵於國境之外,護的四方天下的人,已經不在了。
謝春秋拱手「臣可向皇上舉薦一人,之前因殺人案被貶去做百長的許平沙,此人剛毅果敢,且有多年衝鋒陷陣的經驗,皇上若能准其將功折罪,許平沙必然感念天恩,赴湯蹈火。」
小皇帝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容王的提議可以考慮。」
謝春秋接著道:「還有兗州都統雲起,臣前往兗州剿匪之際,見此人心性端正,帶兵有方,皇上不妨考慮一下。」
還沒等皇上說什麼,兵部尚書突然插嘴道:「容王殿下這是向皇上舉薦將才,還是為自己培養親信,這私心也太過明顯了吧。」
謝春秋面色驟然轉冷,眉宇閃過鋒芒,剛想反駁,卻聽蘭璟淡淡開口「兵部尚書若有其他人選,大可向皇上提議就是。」
兵部尚書看看蘭璟,估計在心中好生腹誹了一番,卻並未多說什麼。
謝春秋眉頭越皺越緊,緩緩開口「不過,此二人可為前方將領,卻不是帥才,這總領全軍的統帥,還需好生斟酌。」
皇上看她一眼,接著又將眼神轉開。
謝春秋一行人從勤政殿中出來的時候,天邊方才微露曙光,她抬頭看看天色,再慢慢低下頭向前走,感到熟悉的氣息靠近,謝春秋知道那是蘭璟,卻並沒有開口說話。
方才他們討論良久,蘭璟和戶部尚書商討定下了籌措糧草等一系列措施,卻到最後,都未能確定一個最為穩妥的將帥,兵部尚書提議就由辛衡統帥大軍,小皇帝最後只得勉強同意。
蘭璟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天氣涼了,夜晚寒意尤甚,還是多注意身體才是。」
又去摸她的手,意料之中的一片冰涼,蘭璟的手將她的手牢牢握住,口中道:「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讓我操心。」
謝春秋勉強笑笑:「我倒是也想,只怕是不能。」
蘭璟很是見不得她強顏歡笑,沉聲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眼下,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王爺的舊部之中可有能堪此大任的,你仔細想一想,如此用人之際,想必皇上再也顧慮不了許多。」
謝春秋搖搖頭「暫時還想不到。」
當年他父親若不是料到朝中日後難有可用之帥,也不會如此心急,當年老容王那些舊部,在他死後,多數被轉任閒職,現如今,只怕是廉頗老矣,所有心氣都磨光了。
又嘆一口氣,心中雖有些蠢蠢欲動的心思,卻並未出口。
謝春秋回到家中,並未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他父親舊日的居所。
老容王當初為了方便教導謝春秋,兩人的院子隔得很近,然而這些年,謝春秋除卻派下人定時打掃,卻極少入內。
如今甫一入內,雖依舊清潔乾淨,卻有一種破敗衰落,物是人非之感撲面而來。
謝春秋走到內室,他父親的床頭懸著一把劍,這把劍隨著謝珉出生入死數十年,反而越發鋒銳。
她坐在床上,將劍拿在手中,手握劍柄猛然拔出,只見寒光凜冽,甚至刺了她的眼睛。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謝春秋低低的喚了一聲「爹……」
回聲滿室,無人應答。
不知過了多久,謝春秋方才起身,將劍回鞘,重新懸回,滿滿走出的院子。
再抬頭時,天光已然大亮了。
數日之後,朝堂上。
謝春秋這幾日連續現身在朝堂,面沉如水,也不去理會他人眼光。
這時有人帶回了派往西涼使臣的消息,此人站在朝堂中央,聲音渾厚,道:「西涼國主答應借兵,只不過有一個條件。」
小皇帝端坐高位,一揮手,講:「西涼國主的條件是,這兵只能由謝珉後人統帥,旁人一概不行。」
第五十一章
老容王謝珉的嫡親血統的後人,全天下也只得那麼一位。
便是此時此刻一身紅衣立於朝堂之上的謝春秋,他唯一的女兒。
而此言一出,立刻便有人出列反對,且十分的言之鑿鑿「微臣以為這條件答應不得,且不說容王殿下是個女子,即便不是,殿下一向養尊處優,從未帶過兵,怎麼上得了戰場,請皇上三思。」
其實他的話也並非毫無道理,任何一個頭腦正常的人大概都會有此等擔憂,這倒也不僅僅是看不看得慣她容王殿下的事,自然引來群臣一片附和之聲「是啊,還是請西涼國君另提別的條件吧!」
「對,多少金銀玉帛用作答謝都好說,請皇上三思。」
兵部尚書重重冷哼一聲「我看,怕不是那西涼國君同西戎勾結,想出這個法子來讓我大周吃敗仗吧!」
一片喧雜聲中,謝春秋緩步出列「臣雖未曾帶兵,但自幼跟在我父親身邊,耳濡目染,於兵法一途還是有些了解,此外,」她側轉過身來,面含凌厲將方才反對的群臣一一掃過「方才所言諸位大臣也已經聽到了,西涼國君指明要本王,除了本王,旁人一概不行,若不答應只怕無法請其出兵相助,除了向西涼借兵,諸位大臣還有更好的辦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