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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閒談幾句,蘭璟忽然看向她,道:「思魚,明日,記得去上朝。」
謝春皺著眉看向蘭璟「可是朝中有了什麼大事,我卻未曾聽說過,皇上也並未傳召,見卿怎得今日突然有了興致督促我上朝?」
蘭璟道:「的確是有一些事,但不需你做什麼,總之,明日你只要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無論發生什麼,也不要攙和,能不能答應我?」
謝春秋越發疑惑,蘭璟這樣的語氣,倒叫她有些不安起來。
蘭璟笑了一下,之後伸手揉揉她的頭:「聽話。」
謝春秋展顏一笑「好罷,好罷,你這樣,別說叫我去上朝,就是叫我去刀山火海我也去了。」
蘭璟搖搖頭,滿臉無奈。
她才是不知道,只她一句話一個笑,自己才是刀山火海都肯去的那一個。
次日,她果然如約上了早朝,朝中大臣,甚至皇上一見她,都是掩不住的莫名其妙,謝春秋對此表示全然的理解,因她自己也是一般的莫名其妙。
李公公一聲「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剛剛落地,便見蘭璟上前一步,手持笏板,身姿挺拔如素日常服的袍袖上繡的翠竹,他開口,嗓音中少了平日的清冷,而多了端正,一字一句在大殿中擲地有聲「臣參現鴻臚寺卿沐嵐,並前大理寺丞石青,前戶部尚書孫展,前京兆府尹李常,現翰林院學士吳柯,互相勾結,前於七年之前,授意叛將蔣齊,在玉梁之戰中出賣我方情報,致使五萬大軍全軍覆沒,其罪行深重,天理難容,先有當年書函為證,請皇上明驗並徹查此事,以剷除奸佞,清肅朝綱。」
謝春秋錯愕的轉過頭,一時間眼中耳里什麼都聽不見看不到,只看的見蘭璟一人,她看見蘭璟緩緩跪了下去,一身緋紅官袍,目光灼灼,如岳峙淵渟,千磨萬擊過去,依舊不動如山。
第四十四章
約莫二十餘年前,那日天蒙蒙的一層陰雲,昨夜方才下了一場大雪,路上人煙稀少,積雪卻很深,將道路統統覆蓋,上面只有零星的腳印和車轍。
一個穿著單薄的破爛衣衫,滿臉髒污的男孩縮在角落裡,顫顫巍巍的拿起一塊麵餅,這是方才好不容易從旁人那裡搶來的,這京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繁華之下,照樣每天都有人死於挨餓受凍,為了一塊口糧大打出手,最後賠上性命的也不是沒有。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熬過這個晚上,只迫不及待的把餅往嘴裡送,然而這餅實在太硬,一口下去只留下幾個牙印,偏偏他凍得手抖,不留神將麵餅掉到了地上。
正要俯身去撿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一雙手,手裡拿著幾個用油紙包起來的肉餅,在寒冷天地里冒著騰騰的白氣,香味撲鼻。
他卻沒有立刻去拿,而是抬起頭,視線中出現一個男人,那男人穿著打扮俱是不凡,一看就知道該是個讀書的,此時他正彎下身,將手中肉餅遞到他面前,還衝他微微笑著。
男孩頓了一頓,一把將肉餅搶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他吃的太急,甚至好幾次都被噎到,但卻絲毫不願意停下,,而那男人只是站在那裡,笑著看向他,不時的叮囑他慢些吃,男孩不知多久未曾吃過這樣好的東西,心裡只想著哪怕今日死在這裡,也要做一個飽死鬼,不一會兒就將餅吃了個乾淨。
之後,他撐著牆壁站了起來,看向那男人,不知道說什麼,只那樣看著他。
還是男人先開了口,很和氣的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想了想,這人好歹給了自己吃的,問個名字總不為過,何況對於一個露宿街頭的乞丐,他能有什麼好圖謀的,於是悶聲道:「蔣齊。」
那人點了點頭「名字還不錯,是父母起的?」
蔣齊『嗯』了一聲,這還是他的爹娘找村裡的一個教書先生給他起的,教書先生說,修身齊家平天下,他父母沒有讀過書,但希望自己的兒子以後能成為一個對社稷有用的人,可惜一場災荒,奪走了他們的性命,蔣齊隨著村里人逃難到了京城,成為唯一活下來的人,從此便不知飽飯滋味。
男人的語氣越發柔和「他們現在在哪裡呢?」
「不在了,都死了,就剩我一個。」
男人聽了這話頓了一下「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傷心事。」
他搖搖頭,表示這沒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聽見那男人對他說「今日能在這裡遇見你,也是你我有緣,你願意跟我回家麼?」
接著又道「我家也並非什麼大富人家,但讓你吃飽飯還是沒問題的。」
蔣齊愣愣的站在那裡,盯著他看了半天。
那是他這輩子,聽過的最好聽的一句話了,京城裡其它成群的乞兒欺負他,嘲笑他,餓的不行去偷包子吃的時候,被人家罵做『野雜種』,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樣的話。
所以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還是被凍出了幻覺,竟然半天沒有答話。
男人見他這樣,笑著問道:「不願意嗎?」
蔣齊咽了口口水,好似如夢方醒,點頭如搗蒜「願意,願意,老爺,我願意給你當牛做馬,只要您給我口飯吃,您別看我瘦,我力氣很大的……」
男人聽了他這話「哈哈」笑了起來,我家裡力氣活不缺人干,也不需你當牛做馬,你要是真的願意,這就跟我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