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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段日子,便有蘭府的下人送來了幾件厚些的衣物,上好的衣料都是照著她常穿的樣式裁的,看起來就很費心思。
她長到這麼大,衣食住行都是下人經手,除卻王妃還在的時候,幾乎沒有從第二個長輩身上受到過這種疼愛,太后雖然疼她,但久居深宮,又隔著皇家的重重身份,到底還是淡薄。
而謝春秋這時摸著手中的衣料,覺得哪怕深秋明早便來,也不會冷了。
第四十九章
這日謝春秋收到一封信,來自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一個人。
她將信反過來倒過去看了幾遍,才確定上面署名是貨真是沐荷衣無疑。
沐嵐死後,皇上格外開恩,並未牽連其家人,聽蘭夫人說,沐夫人傷心之下帶著沐荷衣久居佛寺,帶髮修行,做了俗家弟子。
說心裡話,謝春秋是十分的不想再見到她,沐嵐害了她爹,然上一輩的恩怨到這一輩來,是蘭璟親手將他送上了斷頭台。
加之之前那些事,兩人勉強相見大概也只有相對無言的地步,或許沐荷衣還想罵她兩句哭上一場,想想就讓人頭大。
可人家這請帖都下了,不去也是不好,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前去赴約。
沐夫人帶髮修行的地方就在城外的梵音寺,寺在山上,香火旺盛,善男信女往來不絕。
謝春秋坐馬車上了山,在寺門前見到了一身素衣的沐荷衣,而沐荷衣端端正正的給她行了個禮「參見容王殿下。」
謝春秋訝異之餘道:「不必多禮。」
便被她引到了後院,這寺前人來人往,後院卻是一片清寂,頗有些禪房花木深的味道。
謝春秋隨她在院子中坐下,沐荷衣為她倒了一杯茶,秀麗的臉笑了一笑「不是什麼好茶,殿下不要嫌棄。」
她看看沐荷衣,十分的受寵若驚,並沒有說什麼。
沐荷衣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於是開門見山「我今日冒昧請殿下前來,是為道歉的。」
說著屈膝行了一禮「荷衣之前不懂事,對殿下多有得罪,望殿下見諒,我母親說無顏面對殿下,關於我父親的事,她讓我替她說一句抱歉。」
謝春秋看了她半晌,方才勾勾唇角,輕輕揮手「你起來吧。」
「從前的事都是小節,我沒有記恨的打算,至於你父親……他罪大惡極,但與你和你母親無關,向本王道歉,實屬不必。」
沐荷衣站直了身體「我和娘都是一介女流之輩,並不懂得朝政,但也知道爹做的是錯事,這些日子以來,娘和我一直在為亡靈超度,希望他們在九泉之下可以安眠。」
謝春秋面色沉了一沉,不置可否。
院子裡有風吹過,片片落葉飄零,莫名生出些塵埃落定之感。
她其實一向不喜恩怨纏身,覺得麻煩,更沒必要同沐荷衣計較什麼,於是道:「這些便不談了,五萬亡靈,並非幾句佛經便可輕易超度的,所以,你和你母親,也實在無須因為此事太過歉疚,便將自己困在這佛寺之中,你年紀不大,更不必如此,還是早些放下,過安生日子去吧。」
沐荷衣似乎沒想到謝春秋會如此勸她,低眉笑了笑「過些日子,我和娘就要回江南了,現在想想,也許還是那裡更加適合我們。」
謝春秋點點頭,兩人其實會面寥寥,並不熟識,雖則眼前沐荷衣似乎真的被這寺廟經書靜了心,變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溫婉之人,但她也並沒有與之結交的打算,一杯茶喝完之後,便起身告辭。
沐荷衣送她出去,路過前院大殿的時候,忽然停下來對她說:「這裡香火靈驗,殿下既然來了,可要拜一拜菩薩?」
謝春秋淡淡搖頭「我從不求神佛。」
話說完忽然想起自己隨太后禮佛之時似乎確實求過些什麼,有些尷尬的咳了咳,補充道:「至少如今是不必了。」
沐荷衣也並未強求,就此將她送出了佛寺,謝春秋上了馬車,沐荷衣站在那裡,忽然開口道:「我表哥……蘭大人對殿下一向傾心,荷衣在這裡提前恭祝二位百年偕老。」
接著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如今方才明白,我和表哥,原本就不是一路人,表哥他帶人有禮卻始終疏離,同殿下才是真正的志同道合,想明白這些,也就也沒什麼怨言了。」
謝春秋淡淡頷首「多謝沐姑娘,這一別,只怕不會再見,望你善自珍重。」
沐荷衣也道:「殿下保重。」
謝春秋放下車簾,二人就此別過了。
回府後,剛一下馬車,管家便前來稟告,說小秦大人正在廳中候著。
謝春秋覺得自己今日誠然很受歡迎,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想找她。
走到廳中,果然見秦渭然坐在那裡,一見她立刻起身行禮「容王殿下。」
謝春秋應了一聲,道:「小秦大人免禮。」又調侃一句「小秦大人今日怎麼有空光臨本王府邸,可是你老師又看本王哪裡不順眼要你來提點一二了?」
沐嵐之事後,朝中不少大臣以為蘭璟是為了她方才如此,從此與蘭璟背路而馳,而秦無庸竟然和蘭璟站在了一邊,實在是出人意表。
「自然不是。」秦渭然反駁,之後卻吭哧半天沒有吭哧出個所以然來,半晌憋出一句輕的跟貓叫似的「我只是,想見見殿下。」
謝春秋控制不住的飛起一邊眉毛,心中道:奇了,自己是挺好看的,但也不至於小秦御史特地跑到這王府來看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