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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長嘆口氣,似他這般年紀,活得這般憂慮也實屬不易,謝春秋私下裡就時不時的要懷疑他會未老先衰,只未敢說過。
他聽蘭璟道:「臣有一事求皇上。」
一聽這個『求』字,小皇帝就頭疼「太傅請講。」
蘭璟嗓音沉沉「皇上同臣今日這些話,到臣這裡便罷了,不要同她去說。」
小皇帝自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撐著下巴看他一眼「太傅對朕這個堂姐,還真是用心良苦。」想了想又道:「放心罷,那畢竟是朕的堂姐,若不是萬不得已的時候,朕也不願為難她。」
他曾聽他母后說過,容王小的時候,有一次老王爺不在京城,偏巧她病了,太后便將她接到宮中看顧,那時她瞧上了後花園裡的桃子,然而桃子性涼,且後花園裡的桃樹不知怎的,結出的果子一向不大好吃,太后便不肯給她吃,還耐心的同她講了半日以為終於將她說服。
然而太后的苦口婆心並沒有什麼用,謝春秋趁太后和看顧的宮人午睡時,自己偷偷跑去花園爬到樹上摘,果然是又硬又澀,那時也沒多大的謝春秋偏不信這個邪,摘了一個又一個,直到吃了一個甜的方才罷休。
等太后發現時,看著滿地被啃的七零八落的桃子不知是哭是笑,而樹上的謝春秋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手中舉著兩個桃子,沖太后道:「只這連個是甜的,我給你留了一個。」
看樣子還想讓太后誇獎她似的,而當天謝春秋便鬧了肚子,病得更加重了。
此後這事便被太后時不時的引為笑談,成年後的謝春秋每每聽到,都要忙不迭的拿旁的話岔過去。
她這個人,平日看著隨性慣了,然一旦認定了什麼,無論付出何等代價都要拿到做到,小皇帝也不免掂量掂量,這人慣常就是那副樣子,若真的發起瘋來,朝野上下還能不能安生。
他像想到什麼趣事一般笑了笑「太傅信不信,若今日在這兒的人是我那堂姐,她大抵會和你說同樣的話。」
蘭璟眼前浮現那個人明艷的笑,自己也禁不住笑了一下「臣自然是信的。」
小皇帝一看他笑,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自己嘟囔道:「真是不懂你們這些人。」
他身為帝王,他或許一生都不會為一個人傾其所有,這是件好事,也是件憾事,所以他大抵一生都不會知道,對於他不懂的蘭璟,此時此刻心中所思所想其實甚為簡單,他只望著這世上縱然風雨如晦,而那個人依舊可以安睡高床軟枕不覺憂慮,窗前的瓷瓶中,還恰好插著一朵半開的花而已。
她在這世上所受不公已然夠多,蘭璟不過不忍心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白天還要上課,非常抱歉這遲來的更新和紅包……
(蘭璟:我知道衛逍是你好友,我不吃他的醋我吃別人的……)
第三十四章
王府的馬廄里,謝春秋親自餵了馬,隨即拍了拍手,回身沖蘭璟道:「蘭太傅,會騎馬否?」
「不常騎,會還是會的。」
謝春秋挑眉「你怎麼連這也會?」
蘭璟看她一眼「你以為我就是個書呆子麼?」
謝春秋轉過身念念有詞「那怎會,書呆子那麼多,哪能各個都能被本王瞧上。」
又來了……
謝春秋叫人牽了自己常騎的那匹名叫飛霜的長相極俊的馬,蘭璟也另替自己挑了一匹良駒,兩人便一路策馬向城外而去。
京城之外二十里,有一樂名山,山上林木蔥鬱,遮蓋得幾乎不見天日,偶有日光從樹葉的間隙漏出灑小道上,有人經過時,淡金的碎斑便直接在人身上一晃而過,卻不及有些人的笑意更耀目些。
謝春秋一路飛馳盡了興,勒住韁繩將馬系在溪邊樹上,翻身而下舒展了一下筋骨,沖蘭璟笑著道:「太傅從前也來過這裡麼?」
蘭璟見她唇角眉梢笑意盈然,不由得也跟著笑了一笑「有過一兩次,有人在山上亭中設宴相邀,推辭不過。」
「那必然是曲水流觴,吟詩作對的風雅事。」謝春秋瞭然道,要麼就是憂國憂民,針砭時弊的正經事,反正不會同她一樣,專程是為了玩的。
蘭璟頷首「是。」
又道:「想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其實不如此時林中飛掠,飲馬溪邊更有趣些。」
謝春秋是做過不少荒唐事,蘭璟從前也時不時的便有耳聞,但也有許多在他眼中看來甚是隨性瀟灑,意氣風發。那般年少嬉遊的日子,他很少有過,但對謝春秋來說,也許不過平平常常的一天,那時他未曾有幸與她同行,今日也算是稍稍彌補了一下其中遺憾。
謝春秋對這話很是滿意,她一向覺得那些一身酸腐氣的書生哪裡懂什麼叫快活過日子,一個個死板又不知趣,就差把聖賢書供起來每日燒香,時不時的附庸風雅更叫人牙酸,自然蘭璟是例外的。
她伸手在蘭璟臉上掐了一把,覺得他從前被那些人環繞著甚是可憐,口中道:「可憐啊我們蘭太傅,也不知這些年都是如何過來的,本王今日帶你好生玩玩,就算補償你一下。」
又沖他眨眨眼「見卿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蘭璟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她將袖子挽到手肘上,然後脫下鞋襪,向溪水邊走去。
他想攔著,就被謝春秋安撫般的在手背上拍了拍「這檔子事我乾的多了,你不用擔心,」又神神秘秘的道:「一會兒有好東西給你。」說著便趟進了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