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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字,仿佛用了天大的氣力,手臂甚至將謝春秋勒得生疼。
他方才一聽碧璽的話,策馬到了吳王府中,卻撲了個空,沒有人知道他在趕去湖邊的路上是何等的心焦,就連他自己都不敢去想若是真被吳王得手會怎麼樣,莽莽蒼生,他不知花了多少氣運遇著這樣一個人,又花了許多年才得以靠近她身側,那是要了他的命。
蘭璟這一生,從未如此害怕失去過。
謝春秋等他平靜一些,才緩聲道:「蘭璟,我沒事了,你,你先放開我。」
蘭璟慢慢鬆開了對她的桎梏,謝春秋深吸幾口氣,再次感嘆這人力氣真是不小,她轉身面對著仍死死盯著她不放的人,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竟然是吳王想要殺我麼?先前那伙人也是他的?」
蘭璟將來龍去脈通通對她講了一遍,謝春秋皺起了眉頭,她實在想不出來吳王會為了什麼一定要自己的命,或許只有去問他本人了。
眼下她看著蘭璟的模樣,回想方才船上種種,不免感嘆「拿刀抵著親王的喉嚨,這可不是你蘭太傅做得出來的事情。」
蘭璟略略垂下眉眼「一時情急,管不了那許多。」
其實他沒說的是,只要謝春秋平安無事,無論多大的代價都在所不惜。
謝春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蘭璟突然卻曲起指節重重的在她頭上敲了一下,力道之大,簡直毫不留情「以後若再有這種事,不要往前面站,要向我身後躲。」
謝春秋差點沒被他敲出眼淚來,捂著頭巴巴的看向蘭璟,對方鐵了心的要她受這個教訓,一點要給她揉揉的意思都沒有。
謝春秋沒辦法,只得道:「好吧好吧,我記得了就是,」不免又抱怨一句「你也不要這麼用力吧,也就是本王,換成別的小姑娘,早就被你敲哭了。」
蘭璟聽了她的保證,面色方才和緩一些,但還是冷哼一聲「別人,別人哪有你這麼大的本事和膽子。」
他倒是希望自己再狠心一點,能讓她好好記住了。
謝春秋眼看蘭璟這是輕易哄不好的了,乾脆眼一閉心一橫,將額頭靠在他肩上蹭了蹭「太傅的教誨我都記住了,一字都不敢忘」然後又蹭了蹭,悶聲道:「你別生我的氣了。」
蘭璟的怒氣頓時平息大半,他嘆了口氣,還是伸出手替她輕輕的揉了揉頭,之後在她眉心落下一個吻。
「我坐到今日的位置,誠心要護著你,就算世道艱難,只要再盡力些,也還是護得住的。」
第四十一章
刑部大牢。
吳王坐在角落裡,閉眼假寐,看著還是圓圓滾滾極為富態的一團肉,看著和平日那個沉迷酒色的人也沒什麼差別,若不是昨日,謝春秋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會對自己藏有殺心,還是三番五次,她不死就不休的那種。
她命獄卒將酒菜擺上桌子,然後坐了下來,衝著正打坐似乎要皈依佛門的那一坨肉道:「吳王叔,小侄來看您了。」
吳王掀開眼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酒肉,慢吞吞的挪了過來,坐到了她對面。
謝春秋親自為他倒了杯酒,不禁也在心中感嘆起了自己的風度來。
對一個想要殺自己的人如此親切恭敬,還帶了好酒好菜前來探望,天下間除了她還能有誰能做到這個份兒上。
吳王仰頭喝乾了酒,又大口吃了菜,謝春秋貼心的替他添滿,口中還不忘關懷道:「吳王叔慢點,就算你現在是階下囚,但好歹也是皇上的長輩,獄卒必然不至於虧待你,實在不必如此。」
吳王不理她的話,自顧自的大快朵頤,謝春秋看他吃的開心了,方才慢吞吞的問道:「小侄這些年是對王叔少了些孝敬,昨日也檢討了一番,以為不該,但自問除此之外從未有做過對不起王叔的事,吳王叔能不能跟我說說,到底是為了什麼對本王如此深惡痛絕,屢下殺手啊?」
吳王抬起眼來,眼裡血絲泛著紅「你爹,他殺了我的兒子,斷了我的後,我當然要殺他的女兒來給我的兒子陪葬。」
「你的兒子?」
謝春秋語氣掩不住的詫異,她怎麼不知道,吳王還有一個兒子。
眾所周知,早年間吳王妃是個出了名的河東獅,作風極為彪悍,京城裡無人不知,那時候的吳王可不是這個樣子,家教可謂甚嚴,做了一絲半點逾矩的事都能被王妃提著耳朵訓上三天,王妃膝下育有一女,不到十歲便夭折,王妃傷心過度,也早早的就去了,王妃死後,吳王沉溺酒色,卻始終未能得個一兒半女,所有人都以為……咳,只是無人明說。
這時吳王狠狠的咽了口酒,面上顯出悲色「那是一個青樓女子為我生的孩子,因為家裡有那個臭婆娘管著,我只好將他安頓在別處,好不容易等那河東獅死了,他也長大了,卻不認我這個爹了,還鬧著要去參軍,我便讓他跟著你父親,本來打算等他回來,就打算把他接回到府中,也享一享父慈子孝的天倫之樂。」
「可是你爹,卻因為什麼延誤軍機,打了他一通軍杖,可憐我那孩子還那么小,挨了打又染了病,就這麼扔下我去了,」說到這裡眼角淚光一閃「就算他真的做錯了,那可是他的侄子,口頭上□□幾句也就是了,為何要下此毒手,謝珉這麼做,不過就是為了他鐵面無私的名聲,為了自己的威嚴,哪裡是為了什麼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