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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在。」
「替朕擬旨,溫鳴所述中一切相關人等,以及今次參考制科之人,全部關入詔獄,命御史中丞、刑部尚書、大理寺卿三司會審。」咸寧帝負手而立,「朕,要一個真相。」
謝琢施禮領命:「是。」
這一刻,所有脫罪的算計成空,徐伯明面上再無血色,委頓在地。
尚未過午,在天章閣中編纂《實錄》的盛浩元便被禁軍押走,與此同時,徐伯明與吳真義府外被禁軍包圍,任何人不得出入,在琴台與人飲酒的吳禎也被關入獄中。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接到旨意,立刻忙得焦頭爛額,洛京街上,隨處可見禁軍來往。
很快,制科舞弊,咸寧帝震怒、下令徹查的消息隨之傳出,洛京上下,一片譁然。
詔獄中,吳禎外裳散亂地被綁在刑架上,他在琴台喝了不少酒,有些醉了,但一盆冰水潑過去,他早已經徹底清醒過來。
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吳禎手腳不住掙扎,看了看黑漆漆的左右以及面色不善的刑官獄卒,不由抖著嗓音道:「你們可知道我是誰!我父親是禮部尚書!你們大膽,竟敢抓我!」
一個刑部官員站出來,沒多少耐心:「就是因為你爹是禮部尚書,不然本官也站不到你面前。」
聖旨下得急,咸寧帝的怒氣更是可想而知。
朝中許久沒有出過大案了,上面已經漏了口風,說是嚴查嚴辦,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能買帳。
於是,這個刑部官員沒有理會吳禎的叫囂,吩咐:「把長針取來,先刺十指,讓他感受感受。」
一陣悽厲的痛叫後,刑部官員上前撥了撥插入吳禎指尖的長針尾端,朝痛得面色發青、全身痙攣的吳禎道:「現在,我來問,你回答。」
文華殿中。
高讓弓著背,手握拂塵,如泥塑般一動不動。
不過兩三個時辰,詔獄就已經送來了第一批供狀。
前幾份主要出自參加此次制科的考生,有八人交代,他們曾參加過盛浩元組織的文會,其中又有一人交代,他和溫鳴一樣,也提前從盛浩元那裡得知了考題,盛浩元還曾保證他一定能入複試,被授官職。
最下面的一份,來自吳真義的獨子吳禎。他不堪忍受刑罰,將盛浩元如何施恩於家貧的寒門舉子、怎麼挑揀拉攏人選、又是用了哪些手段讓那些人聽話就範,通通都說了出來。
鎏金的香爐上浮著輕煙,咸寧帝將這兩份供狀一字一句看得極為仔細,面有慍怒,山雨欲來。
這時,殿外有人通報,二皇子李慎求見。
咸寧帝隔了幾息才開口:「讓他進來。」
李慎進殿後,先行了大禮,他沒有貿然開口,而是先抬頭看了看咸寧帝的神情,才謹慎道:「兒臣請父皇安。」
咸寧帝問得直接:「來文華殿見朕,所謂何事?」
猶豫良久,李慎才跪在了地上:「兒臣聽說此次制科,竟有人舞弊,提前知道了策論的題目。」
咸寧帝意味不明地反問:「聽說?」
李慎有一瞬間的慌亂,他又找回自己的聲音:「兒臣、兒臣聽說徐閣老也入了詔獄。」
「怎麼,你想替你岳父求情?或者你是想告訴朕,這件事與你那個好岳父毫無關係,他是被冤枉的,朕應該放了他?」
李慎咽了咽唾沫,想起來之前,二皇子妃跟他說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自己也很清楚,他在朝中的助力,基本都來自於徐伯明以及徐伯明手裡握著那些人。
他不關心也不在意那些人是不是自願受他支使,他只知道,一旦徐伯明被定了罪,手裡握的人被一一清查奪官,他將無人可用,甚至很快就會徹底垮台,再無法與李忱爭奪儲位。
明明現在李忱勢弱,已經被他極盡打壓,幾乎只有幾步遠,他就能將太子之位握進自己的手裡。
於是,李慎雙眼微紅,答道:「父皇英明,徐閣老鞠躬盡瘁,最是坦蕩無私,怎會沾手科舉舞弊之事?想來一定是有奸人謀算,想要一舉除掉閣老!」
他沒注意到咸寧帝眼中溢出的失望。
而謝琢的角度正好看見這絲情緒。
他猜想,咸寧帝或許是在期待自己的兒子能給出精彩絕倫的辯駁,沒想到竟是這幾句陳詞濫調?
咸寧帝開口:「你是說,徐伯明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是盛浩元借著他的名聲,擅自在私下裡進行的?或者,乾脆盛浩元也不知情,是個替罪羊,吳禎同樣也是屈打成招?」
吳禎已經招了?他招了些什麼?
李慎掐進自己的掌心,強自冷靜下來:「對,極有可能!或者、或者禮部尚書吳真義才是科考舞弊的幕後主使,吳禎是他的兒子,故意與盛浩元交好,現在事情敗露,立刻將髒水通通潑到了盛浩元身上,還想拉徐閣老下水!」
咸寧帝緊緊盯著李慎,「你既然說得有幾分道理,那你再給朕解釋解釋,吳真義一個禮部尚書,他為何要控制貧寒舉子,通過科考舞弊將他們放到六部、翰林院、地方州縣甚至欽天監?」
李慎被問住了:「他、他……」
破風聲起,一個硯台重重砸到了李慎面前,「哐」的一聲沉響,墨汁迸濺,灑了李慎滿身,他不由面色青白——只要再遠兩寸,這方硯台就會砸破他的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