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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換下官服,陸驍就來了。他穿了身黑色麒麟服,沒有戴冠,只用繡了銀色夔紋的黑色錦帶束了個高馬尾,嘴裡還銜著根不知道從哪裡折的草莖,像個縱馬如飛的少年郎,極是英氣。
謝琢摸了摸他束髮的錦帶,笑問:「早就想問你了,怎麼將這夔紋繡得到處都是?」
陸驍得意道:「這可是延齡特意為我畫的!」
他沒好意思說的是,不止護腕、衣服、鞋襪和錦帶,他還讓府里針線房的繡娘在他的床帳、被衾上都繡了同樣的紋飾。
陸驍又拿出一個淡青色繡蘭草紋的錦囊:「我跟延齡一人一個可好?裡面放了祛病的香草。十一叔說,洛京的風俗是端午前後半月都要戴這樣的錦囊,能讓人少生病。現在延齡提前大半個月就戴上了,效果肯定更好!」
他自己腰上則掛了一個竹石紋的,繡工相似,氣味也相同。
謝琢聽他說著歪理,接下香囊,仔仔細細地系在自己的腰帶上,還細心地短穗撫平,很是珍視。
見謝琢戴上了,陸驍飛快地在謝琢眼尾親了一下,心滿意足:「那我先回去了,一會兒國公府見?」
話是這麼說,但腳下跟生了根似的,邁不開,腦子裡開始想,如果讓張召把賀禮帶上,自己不回府了,直接搭謝琢的馬車去阿蠢那裡,不知道行不行。
他正想著,就聽謝琢提議:「馳風要不要……搭我的馬車?」
哪還管什麼行不行,陸驍立刻答應,又欣喜:「延齡跟我想的一樣!」
不過兩人不敢太明目張胆,謝琢先在國公府門前下了車,葛武又將馬車往前趕了一段,周圍沒什麼人了,陸驍才躍下馬車,大步流星地往國公府的大門走。
邊走還邊想,剛剛在馬車裡,他好像一不小心咬太重了,阿瓷唇上的齒印不知道散沒散。
另一邊,將備好的賀禮送出後,謝琢隨引路的侍從往裡走,不過還沒走出幾步,就碰見了沈愚。
沈愚頭上的金珠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十分晃眼,他笑眯眯地跟謝琢打了招呼,又往後瞧了瞧:「陸二沒跟你一起來?」
「是一起來的,不過故意錯了錯,他現在應該快進門了。」
沈愚明白,兩人私底下關係再好,也不能表現在明面上,否則御座上那位心裡會怎麼想,誰都料不定。
他還記得好久以前,他問過陸驍,說陸二,你怎麼知道謝琢接近你不是有所圖?當時陸驍回答,無論是誰,跟陸家綁在一起都不是什麼好事,圖什麼?圖一起摔下懸崖、一起死嗎?
想到這裡,沈愚心中驟然生出了些使命感——謝琢可是陸二在洛京城中除自己以外,唯二的好兄弟,自己一定要幫忙籠絡好!
於是沈愚很是熱情地和謝琢聊起天來。
謝琢想起什麼,不經意般問起:「對了,馳風之前是不是在世子這裡借過話本?」
「你也知道?對對對,陸二上次來找我借了不少話本,但至今還沒還給我!」
謝琢又問:「其中一本,可是寫的有個狐妖從山洞的壁畫中走出來了?」
「謝侍讀也感興趣?」沈愚雙眼微亮,難得遇上一個志趣相投的,立刻道,「沒錯沒錯,有一本講的就是這個!當時那狐妖化形時,格外美艷動人,引得受傷入山洞避雨的年輕將軍神魂顛倒,一人一狐一見鍾情……最後,狐妖為了救在戰場上重傷瀕死的將軍,自己耗盡功力死了,太慘了。」
「結局確實悲慘。」謝琢想,原來那天在書房,陸驍看的是這個故事。
這時,陸驍走了過來,站到了兩人中間:「我剛遠遠看見阿蠢手舞足蹈的,你們在說什麼?」
謝琢眼裡似笑非笑的:「沒什麼,世子在跟我描述從山洞壁畫中走出來的狐妖有多好看。」
驀地想起那天夜裡,自己說「狐妖遠不及延齡好看」,還想碾揉阿瓷的嘴唇,陸驍耳根就燒起來了。
沈愚一無所覺,興致勃勃道:「沒錯,那個狐妖真的特別好看!」
用力咳了兩聲,陸驍視線游移:「……阿蠢,你話很多。」
沈愚瞪眼:「今日我爹過壽,這麼多人,不准叫我阿蠢!」
陸驍故意道:「知道了,阿蠢。」
沈愚氣得想踹他一腳,又怕陸驍腿太硬實,把自己磕疼了,只好憋住。
梁國公不沾政事,又得咸寧帝信任,在洛京中人緣向來不錯,因此來參加壽宴的人里,勛貴世家和朝中大臣都不少。
如今朝中不少大臣都被大皇子拉攏,而少數曾與徐伯明和盛浩元稍微走得近的,即便被當眾奚落也只會忍下來,避著風頭,謝琢一路走過來,已經撞見了好幾次這樣的場面。
陸驍和謝琢的座位挨著,同席的另外幾人家世或官職也都相當,兩人坐下後,引來了不少明里暗裡打量的視線。
武寧候陸驍和翰林院侍讀謝琢不太對付這件事,在座的人多少都知道,而這次梁國公世子竟將兩人的座位安排在一處,難道是想讓陸小侯爺藉此機會,把仇報了?
不過陸小侯爺與梁國公府關係不錯,定然不會在國公爺的壽辰上做出這般不得體之事。
一時間,眾人對這座位的安排都有些看不明白,各種揣測。
實際上,這座位是陸驍要求沈愚這麼安排的。
他倒不覺得會有人能看出什麼,畢竟洛京這些人,心腸彎彎曲曲得有十八道,見了什麼都會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