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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館的宋大夫?」與他們兩人站在一處的是待詔寇謙, 他驚訝道,「可是被稱作岐黃聖手的那位?」見謝琢點頭,他嘆息,「宋大夫醫術極為高明,我家中父母也曾去找他求過藥,幾乎是藥到病除。」
盛浩元遺憾:「宋大夫都無計可施,那我認識的幾個大夫估計也沒什麼把握,可惜幫不上什麼忙。」
等盛浩元被掌院學士叫走,謝琢不動聲色道:「盛待詔為人良善,很是熱心。」
寇謙身量不高,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穩重,早早續了須,他點頭:「沒錯,我與他同一年參見科考,那年秋闈結束後,各地的舉子們陸續到了洛京,但洛京房宅不管是買還是租,都非常昂貴,不少人都只能寄居寺廟之類的地方。
據說盛待詔不忍,邀請了好幾個家境窮苦的舉子到他家裡住,只收取極少的銀錢。還慷慨解囊,資助了十幾個舉子。所以不管以前在太學,還是現在在文士中,盛待詔名望都非常高。」
「太學?幾乎沒有聽盛待詔提起過。」
見謝琢面露疑惑,寇謙解釋:「盛待詔為人謙遜,肯定很少提起。不過當年盛待詔在太學時,可以說是一呼百應的風雲人物。」他促狹道,「祭酒和好幾個夫子助教都想把女兒許給他,招他當女婿。」
謝琢驚訝:「好幾個?」他又故意往外站了兩步,「我們小聲一點,別被盛待詔聽見了。」
寇謙笑出聲來,配合地壓低聲音:「沒錯,當時,祭酒的女兒還攔了盛待詔的路,問他對自己是否有意,盛待詔說大丈夫未立業,何以成家,婉拒了,最後那姑娘紅著眼睛跑開了。我印象里,這類的事情不止一兩件。」
謝琢像是被這些消息驚住了:「真沒想到……」
「就像我也沒想到,我竟然會和延齡在天章閣外,聊這些閒聞舊事。」聊些舊聞可以增進關係,但說多了也不太好,寇謙自然地轉開話題,「不光是我,大多數人都覺得延齡風儀颯颯,十分孤傲,不敢輕易接近。不過接近了才知道,原來延齡只是不太擅長與人結交。」
謝琢臉皮薄,有些不好意思般:「以後還要靠寇待詔為我洗脫冤屈!」
寇謙一口應下:「哈哈哈,這是一定的!」
這時,看見陸驍遠遠行來,謝琢和寇謙紛紛停下話,抬手施禮。
烏皮靴踏上石階,陸驍從兩人面前經過,隨意地擺擺手:「不用多禮。」
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毫不客氣地將謝琢上下打量了一遍,語氣不善:「謝侍讀身體不是很差嗎?怎麼,穿這麼點站在外面吹冷風,是想得個風寒,好有個理由告病在家,不用早起來閣里點卯?」
謝琢反應過來——他從閣里出來時,忘記披上斗篷了。
他拱拱手:「下官會不會生病,就不勞陸小侯爺費心了。」
陸驍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大步走進閣內。
整個下午,陸驍先是趴在桌案上睡了小半個時辰,醒後,又翻了幾頁話本,後來估計是看得不耐煩,找謝琢拿了筆墨和紙,胡亂塗畫,一塗就塗了一下午。
等陸驍走了,寇謙語氣嫌惡:「真不知道是哪陣風把他又吹來了,那厚厚一沓鬼畫符,真是浪費紙墨!之前在閣外,還拎出些小事指責延齡,故意找茬。」
謝琢「嗯」了一聲。
他坐得近,只瞥了幾眼就能看出來,陸驍畫的根本就不是什麼鬼畫符。
如果他沒有記錯,陸驍在紙上幾筆勾勒出的線條,正好與凌北的山川河流相契合,行軍險要的地點還有專門的標註。
只不過陸驍怕別人發現,又添了不少墨跡上去,不是非常熟悉輿圖的人,絕對看不出來。他則是靠著記憶力,能將二者一一對照。
盛浩元接話:「聽說陸小侯爺是被陛下趕過來的,陛下說他成天不知在在哪裡混日子,正事不做。沒辦法,陸小侯爺才不得不來閣里坐了半天的值,還真是難為他了。」
自從上次陸驍為了個宮女,當著眾人下了他的面子後,盛浩元私下裡說起陸驍時,總是譏諷居多。
謝琢順手收了陸驍桌上的廢紙,一起扔了,沒有接腔。
踏出宮門時,天色已經黑透,葛武擺好馬凳,又提著一個燈籠,幫謝琢照亮。
馬車行在永寧坊附近的街上,謝琢問起:「葛叔可有傳信回來?」
葛武的聲音混著清脆的馬蹄聲:「有信,潦草幾筆,說他明日傍晚入城。不過幾日前,我爹才說他剛進青州的地界,正常的話,應該後天到京畿才對。」他想起什麼,「幸好羅紹支使人來刺殺公子的那天夜裡,我爹不在,不然我真怕他會去廚房裡拎出兩把菜刀衝上去。」
謝琢也想到了這個畫面,輕笑:「沒錯,是葛叔會做出來的事。」
葛叔常年憂心謝琢的胃口,乾脆自己練了一手的好廚藝。後來葛武練武,葛叔閒時也跟著學了學,拿著最趁手的武器就是菜刀。
看了看天色,謝琢道:「明日正好休沐,也不會下雨,我到城門口接一接葛叔。」
第二日果然沒有下雨,不過天黑的還是一般早,不到戌時就已經暗了下來。
會仙酒樓,陸驍坐在臨街的包間裡,正在看一本詩文集,集子是從謝琢參加的那場梅林小聚里抄錄流傳出的。
對面的沈愚撐著下巴,正撥弄髮帶上串著的十顆金珠子,百無聊賴:「詩文集有什麼好看的?全都是些酸詩,一會兒看著梅花,就羨慕它們高潔的品行,嘴上說羨慕,自己烏七八糟的事情沒少做。隔了一會兒又慨自己就像梅花瓣,不與泥土同流合污,轉個身,趨炎附勢跑得比誰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