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你才老眼昏花!讓你好好讀書你不讀,現在話都不會說!」葛叔罵完人,跟著解釋,「我從凌北回來後,走了新辟的那條官道,順路回了一趟清源,替公子拿了個東西。」
葛武奇怪:「公子的什麼東西?」
當初從清源搬到洛京,不好動靜太大,基本只帶了些必備的,大部分物什都還留在清源的宅子裡。
也是因為沒帶來的東西太多了,葛武一時想不出來,什麼東西重要到他爹親自回了趟清源。
打開包袱,葛叔將一個木盒拿出來,隔著布簾遞給謝琢。
葛武見了盒子,一眼就認了出來:「原來是替公子拿玉佩去了!也對,洛京這地方不太對,自從搬來這裡,公子夜裡就經常睡不好了!」
車內,謝琢打開木盒,將玉佩拿了出來。
光線很暗,但指下的雕刻紋路熟悉,謝琢握在掌中,觸手溫涼。
他幼時體弱,晚上也容易受驚啼哭,後來他的父親謝衡就帶回了這枚玉佩,讓他握在手裡,或者放在枕下。
說是這枚玉佩沾過兵戈殺戮之氣,又被拿到寺廟的佛前念過半年的經文,貼身放置,夜裡可以為稚子安魂。
謝衡才入內閣時,就謹慎地為一家人布置了後路,準備了另一份戶帖和房宅,並讓昌叔和葛叔離開洛京。中間陸續轉移財物,這枚玉佩也被好好放在盒子裡,一起搬到了清源。
沒想到葛叔有心,特意將它取來了。
葛叔回憶起:「公子一兩歲的時候,只有這麼大點,才幾個月,眉眼就跟畫兒似的。公子夜裡總喜歡哭,但因為身體不好,哭聲很細弱。
夫人心疼啊,總會整夜整夜地守在小床邊,一邊垂淚,一邊唱著安眠的小調哄公子入睡。後來主子找來這玉給公子握著,公子夜裡就安穩許多,很是奇異。」
想起往事,葛叔不由輕嘆,又叮囑:「公子,等回去了,你就把這玉佩放到枕下,肯定不會再驚夢了。」
玉已經沾染了暖意,謝琢點頭:「好。」
外城不比內城繁華熱鬧,街面不平整,馬車要顛簸一些,兩邊的店鋪也都早早打烊,行人更是寥落。偶爾有夜鴉飛過,能清晰地聽見振翅的動靜。
走了一段路,葛武眼睛往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公子,好像有人在跟著我們。」
謝琢詢問:「來的時候有嗎?」
葛武仔細想了想:「沒有,應該是剛剛在城門口才綴上來的。」他手肘撞了撞旁邊的葛叔,「老頭子,是不是你引來的人?」
葛叔這次離開洛京前往凌北,是因為凌北入冬,氣候嚴寒,但朝廷下發的軍襖不夠,不足以保暖禦寒。衡樓便受陸家所託,在嶺南一帶大批量地購入棉花,送往凌北。
謝琢不能親自去,昌叔又忙得抽不開身,便遣了葛叔跑一趟。
葛叔皺著眉:「是我疏忽了,應該是北狄那幫龜孫子,不知道是在凌北就沾上了,還是在清源被盯上的。」
衡樓常年與凌北陸家做生意,糧草、藥材還有越冬的物資,甚至是鐵器和馬匹,不知道源源不斷運了多少到凌北,同時,也早就入了北狄人的眼。
傳言裡,衡樓的真正主事人一直隱在幕後,北狄人便派了一波接一波的殺手,千方百計想找到並動手除掉這個主事人,甚至只是疑似或者懷疑對象,都會極快地動手,寧可錯殺。
「應該是三個人。」葛武聽力很是敏銳,眼神堅毅不懼,「老頭子,我負責兩個,另一個你先拖著,我解決完就來幫你。」
葛叔也沒有廢話:「行,聽你的。」
馬車保持著最開始的速度,緩緩駛入窄街中,葛叔和葛武兩人,已經從馬車的夾層里抽出了開刃的長刀。
葛叔看了看周圍地形:「我們一改道,他們定然會明白自己已經暴露了,馬車就停在這裡吧。」
他又告訴謝琢,「公子,我和葛武攔下這幾個人應該沒問題,公子安心等待就行。若是勢頭不對,請公子騎上馬立刻離開。」
謝琢覺得身上有些發冷,連抱著的手爐都壓不下這股冷意,但他沒有表現出異常和不適,只點頭道:「我知道,你們放心,不用分心顧忌我。」
如葛叔所料,追上來的三個人發現他們改道後,不再隱藏,很快就跟著轉進了這條窄街中。黑色的布巾蒙著頭面,只露出了一雙眼睛,但細看,依然能辨別出北狄人的相貌特徵。
葛叔躍下車,刀尖杵地,開口就很不客氣:「跟了你爺爺我這麼多天,累了吧?真是上趕著來送死!」
葛武下意識疑問:「老頭子,你是爺爺,那按照輩分,我是不是他們幾個的親爹?」
三個北狄人顯然都能聽懂大楚的官話,他們出身遊牧民族,很是看重父系的榮耀,聽完葛叔和葛武的話後,覺得受到了侮辱,齊齊拿著刀沖了上來。
葛武身手了得,攔了兩個離自己近的,二對一也不落下風。葛叔更是使雙刀的好手,兩把刀封得北狄人左右無法隨意施展。
陸驍就是這時候到的。
他原本在會仙酒樓里坐著,然而許久都沒看見謝琢返程,夜色又深,不免有些擔心,就讓張召先送沈愚回去,自己一邊走一邊向路人打聽,竟一路出了內城。
又走了一段路,便於昏暗中聽見了打鬥聲。
沒多少猶豫,陸驍加快步伐,直覺是謝琢遇見了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