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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謝琢隱晦地提醒:「殿下還是早做決斷為好。」
等謝琢走後,李忱負手站在原地,思忖良久:「父皇願意為我壓下彈劾我舅家的摺子,說明,父皇並未厭棄我。」
小太監握著拂塵,笑著應道:「沒錯,殿下是陛下長子,即使陛下對殿下嚴苛許多,但愛護殿下的心,絕不會少。」
「你說的沒錯。」李忱捻了捻皇子常服的袖口,嫌惡道,「不過羅紹這人,以前就葷素不忌、行事讓人生厭,拖了我不少後腿。現在做出虐打侍女的事後,竟然連善後都處理不好,引得御史上摺子。他羅紹的名聲還有什麼可污的?糟踐的都是我的名聲!」
這麼一看,說不定上次受父皇責罵,也跟這事脫不了關係。
小太監順著李忱的話:「這般品行低劣之人,又對殿下不尊不敬的,也不知道文遠侯為什麼還不上書,請陛下去了羅紹的世子之位。」
「雖然已經是無用之人,連傳承香火都做不到,但終歸嘛,寵了這麼多年,想捨棄,一時也狠不下心。」
李忱倒不怎麼擔心。
他很清楚,現在,他和文遠侯之間,是他占著上風。但凡文遠侯還想繼續當他的好舅舅,在他登基後當位高權重的皇親國戚,就必須挽回他的信任,按照他說的來。
畢竟,他這個舅舅心裡可是清楚得很——到底是已經廢了的兒子重要,還是文遠侯府一門的榮華權勢重要。
他相信,他的好舅舅肯定知道該怎麼選。
「是該決斷了。」李忱現在想起那天刺的一刀,依然覺得自己刺得好。也不知道前二十幾年的窩囊氣,自己到底是怎麼忍下來的。
他吩咐小太監:「我寫一封信,你讓人送出宮,交到文遠侯手裡,讓他看完好好想想。」
小太監低眉:「是,殿下。」
從宮門出來,謝琢登上馬車,駛上朱雀大街後,他吩咐葛武:「去探探,文遠侯府有沒有採買婢女,若是在採買,就送一個年紀小、長相普通的進去,不用進內院,在外院掃灑就行。」
葛武提著韁繩:「好的公子,這個簡單!」
謝琢又叮囑:「記住,羅紹現在陰晴不定,讓她小心行事,別靠近了。其餘的什麼都不用做,等吩咐就好。」
「行,公子放心。」
二更過半,四下俱靜。
書房裡,謝琢擱下毛筆,揉了揉額角,端著燭台走進臥房。
蹲在窗台下的陸驍嘴裡叼著根草,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敲窗戶。
他想當面問清楚,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當朋友了?為什麼躲著我?
但又拉不下面子。
糾結了小半個時辰,見謝琢回臥房,燭光將將亮起,又不由在心裡嘀咕,明知道自己身體差,還忙到這麼晚才睡,明明畏寒怕冷,但一沒人提醒,就忘記系披風。
所以,我到底要不要敲窗戶?
左邊腿麻了,陸驍一邊在心裡嘀咕,一邊想換條腿繼續蹲,沒想到,一個不注意,頭狠狠撞到了延出來的窗台上,痛得他登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很快,謝琢應該是聽見了他弄出的動靜,腳步聲一聲比一聲近。
要不要敲窗戶……敲窗戶可以改天,但不小心被窗台撞了頭這件事,決不能讓謝琢知道!
於是,等謝琢手握短刀,推開窗欞時,窗外空無一人,唯有秋月高懸。
第24章 第二十四萬里
天陰沉沉地下著雨, 屋頂的木樑都像要被水泡朽了,文遠侯府負責採買的管事拍了拍衣服上沾的雨水,站到側門邊, 接過遞來的單子仔細核對,—邊和前來送貨的店主寒暄:「生意可還好?」
中年店主做了個揖, 笑容滿面, 帶著明顯的討好:「多虧王管事的提攜,這—兩年來, 能給府里每月供薰香料, 可是我從前想都不敢想的福分!最近店裡新出的幾種合香賣得都還不錯,我各帶了—份,裝在木盒裡,送給您品鑑—二。」
王管事沒接茬, 公事公辦道:「東西都沒差。另外, 讓你專給世子院裡備的薰香料,可都帶來了?」
「帶來了帶來了, 都是用的上好的材料!」中年店主看看左右,壓低聲音, 「不過,我聽坊間流傳,說世子那玩意兒不是沒用了嗎,怎麼還日日燃這助興的香?」
王管事最近也是苦不堪言,不免抱怨了兩句:「這位爺越來越難伺候, 助興的香料他就算—天十二個時辰, 刻刻都聞著,不也沒用嗎,反倒天天血氣躁動, 壓不住脾氣,那院子裡的侍女我都來回補了兩撥上去了!我昨日去回話,也被砸了個茶杯,胸膛燙紅了—大片!」
中年店主「嘶」地吸了聲氣:「這麼大火氣?真是難為您了!」
王管事不好多說主家的不是,抱怨兩句舒了舒鬱氣,點到即止,改問道:「對了,我們世子嫌現在用的香料不夠勁兒,你那裡還有沒有更厲害—點的?」
中年店主面露猶豫:「更厲害的?有倒是有,就是勁兒太強,聞多了,對那方面或許有損傷。」
「有就行,下午就趕緊給送過來,」王管事冷笑,「照我們世子那身體,廢都廢了,再損傷,還能傷哪兒?」
等中年店主走了,王管事打開木盒,裡面第—層放著幾個瓷罐,應該就是新出的那幾種合香。
他沒多看,接著打開第二層。看見盒底確實放著—小塊金餅,才滿意地重新把木盒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