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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敲打她一下了。
趙子珩站起身來:「這裡畢竟是內宮,程夫人身為外命婦,進宮的次數也實在太多了些。也許嫂嫂希望從程夫人處多知道些外面的消息,可是子珩卻要提醒您,單一的消息來源,嫂嫂能知道的,不過是他們希望你知道的事情罷了。」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擊在程茗蕙心上。她嘴唇微顫,滿腦子亂麻。
「侄兒們還小,正需嫂嫂的教導,若您日常有暇,不若多教習下他們您所擅長的琴棋書畫,如此對嫂嫂,對侄兒們,都是好事。」
眼看他要走,程茗蕙心慌意亂,著急起身的瞬間,衣袖掃過桌子,差點兒就打翻了手邊的茶盞。
她有些語無倫次道:「子珩,嫂嫂聽了三言兩語就來你面前胡說,是嫂嫂不對,只是我並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是怕你以後對葭兒,不是、不是葭兒,是程家——」
趙子珩眼中掠過一道暗芒,「嫂嫂,程家的打算我不是不知,京中的傳言從何而來,你我更是心知肚明。過去我不說什麼,是覺得沒必要,畢竟假的也成不了真。可是如今我要娶表妹了,程家最好識相一些。」
程茗蕙呆立當場。
到底有這麼多年的情分在,趙子珩也不忍她惶惶度日,最後還是透了自己的意思給她:「嫂嫂,我依然敬重您。但我希望,有些事,您還是不要插手的好。熙睿的路,我會助他去走,這一點,您大可以放心。」
程茗蕙看著趙子珩的背影,半晌跌坐回椅子上,她額角冒汗,渾身脫力,心也跳動得極快。
知鶴知鵑離了十數步遠,也沒聽清他們叔嫂說了什麼話,只看見程茗蕙狀況不對,趙子珩一走,兩人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主子,您怎麼了?」
程茗蕙忽然反手捉住兩個丫鬟,深呼吸了兩下,道:「以後程家的私信不要接,我母親若是遞牌子進來,也都回絕了。」
兩個丫鬟俱是一驚,知鶴忙問:「主子,是不是琅王殿下說什麼了?可您在這宮中無依無靠的,若與程家斷了聯繫,往後豈不是更為艱難?」
程茗蕙不答她,視線空濛地看著前方,忽然又道:「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這話仿佛是說給丫鬟們聽,卻更像在說給自己聽。
知鶴有些急了:「主子您到底怎麼了?您——」
「知鶴!」知鵑叫住了她,不贊同道:「你別問那麼多了,主子怎麼說我們怎麼做便是,先把主子扶進去吧。」
「是了,」程茗蕙忽然又似回神,眼睛裡漸漸有了神采:「你們都記住我的話,皇上至今沒有下詔更替我太子妃的身份,既然我們仍在東宮,說明事情沒有變化。我還有睿兒跟穎兒,我並非自己一人獨力支撐。」
她越說腦子越清晰起來,嘆氣道:「以前是我想岔了,是我太急了。都說以不變應萬變,我最該做的,是靜觀其變才是。」
兩個丫鬟將程茗蕙扶進殿中,知鵑忽然跪在她腳邊:「娘娘,有些話,其實奴婢早都想說了。」
程茗蕙有些訝異,道:「你們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什麼話直說便是,何須跪著,起來吧。」
知鵑搖搖頭,道:「娘娘,自爺去後,因您沉溺悲傷,皇上允了夫人隨時進宮探望,看著您在夫人的勸解下振作,奴婢比誰都高興!」
「可是這兩年來,或者該說是二小姐與段家婚事不成開始,後來的事情,奴婢便覺著有些不大對。夫人總是進宮遊說您,說是為了您好,卻總是逼著您想辦法,好讓二小姐能夠嫁給琅王殿下。」
程茗蕙抿唇,確實,從那時候開始,程夫人進宮多是說些朝堂之事,對她細數諸王紛爭,又道她若想保孩子們以後平安,便得早做打算。而程夫人口中對她最為有利的做法,就是讓妹妹嫁給趙子珩。
知鶴聽著卻有意見:「知鵑姐姐怎麼這麼說,夫人為咱們主子著想,讓二小姐嫁給琅王殿下,以後才能幫襯咱們主子和小主子們,這又有什麼問題?」
知鵑忽然定定地看向她,眼神複雜,似失望,似不忍,目光掙扎。
知鶴莫名其妙:「你做什麼這樣看著我,我哪裡說得不對?」
知鵑忽然一把捉住她的手,將她的袖子往上一擼——一個鑲了玉的金鐲子明晃晃地戴在她的手腕上,只是因尺寸做得小些,她又將之往上卡,底下還戴了兩個銀鐲遮掩,便一直沒被人發現。
「你幹什麼!」知鶴嚇了一跳,忙要將手收回來,卻被知鵑拽得緊緊的,一時竟掙脫不開。她急得額上的汗都出來了。
程茗蕙也愣了愣。
知鵑抬頭對程茗蕙道:「奴婢注意到,夫人每次來看主子知鶴都格外歡喜,且夫人走的時候都是知鶴爭著去送。」
這精美貴重的鐲子,還有知鵑的話,讓程茗蕙心裡一揪。
知鶴緊張道:「知鵑你胡說什麼,我們都是程家的家生子,夫人對我們恩重如山,我見到夫人便高興哪裡不對!」
知鵑轉向她,冷靜道:「有一回你去尚宮局沒回來,是我送的夫人,你回來知道後便不大高興,還總是旁敲側擊地問我話。你是想知道,夫人是不是也給我塞了銀子,是不是也讓我將主子的事情無論大小都報給她,讓我也在主子面前多說些只有娘家人才會一心向著主子的話啊?」
知鶴的臉一下就白了,她尖叫一聲:「你胡說!知鵑你為什麼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