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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現在他自己也尚未表明身份,眼前人對他談不上信任,有戒心而裝聽不懂大周話也是正常,趙子珩能理解。而他讓人將譯官叫來,也是為了聽聽看楚東闊要怎麼說。
不知是不是心中已經認定眼前這人就是楚東闊,是謝語嵐的親舅舅,也是自己的表叔,趙子珩臉上的表情更和緩了一些。
那中年漢子雖然看似埋頭進食,實際上他感官敏銳,帳內幾人的一舉一動他皆緊密留意著。也因此,他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沒有感受到絲毫的惡意,而這也令他更為費解。
最近幾個月來,他發覺身後有人跟蹤,原本只以為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之輩妄想打他主意,又或者是生意場上惹來的糾葛紛爭,可是隨著時間漸長,他也遭遇了第一次劫掠之後,他便覺得事情有些超乎他的想像。
那次他雖然順利脫身了,可是隨後便發現似乎真的有一伙人在尋找他。那伙人來歷不明,對他動手時又是個個蒙面,以致於他也不能分辨那些人歸屬哪一方勢力。偏偏他們又極其難纏,令他十分頭痛。
原本他已經處處小心,沒想到數日前還是遭遇伏擊,最終寡不敵眾,落入對方手中。那些人抓到他後便將他送到一個頭目的面前,那人圍著他觀察了一圈,雖蒙著面,可是他也看得出來那人眼中冒出的喜色。
當日他就被裝在了箱子裡,隨著身下的顛簸與晃動,他憑藉多年行商經驗,猜測這夥人是將他裝箱當做貨物,偽裝成商隊要把他運出大食國。
幸得他當時被抓時多了個心眼,提前裝暈過去,然後捏碎袖袋中的一種滓粉,再沿路灑下,以便他的人尋來相救。
第56章 相認 他竟忘卻了自己的家國姓氏
那些抓他的人許是也怕夜長夢多, 中年漢子能感覺車隊走走停停間幾乎沒有長時間的休息。他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正當他憂心他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尋來的時候,他所乘的馬車停下了, 而他也聽見了外頭傳來的刀兵相擊的混亂聲音。
他的同伴大聲地叫喚著他的名字:「瓦思瑟爾!瓦思瑟爾!!!」
他一下子激動起來,用雙腳用力地踹著箱子,發出砰砰的聲響:「我在這兒!弟兄們, 我在這!」
砍刀劈斷了箱蓋上的鎖,蓋子被人掀開,有人抓住他的臂膀將他扯了起來。驟然見光,瓦思瑟爾眨了眨聲眼, 適應了白日的光線,迅速看清了眼前的境況。
想不到那些要捉他的人竟然都是大周人。只是情況危急,容不得他多想。那些大周人功夫了得,若非他的那班兄弟另外搬來了救兵, 又挑了他們卡在城門口的位置, 想來也不能這麼順利將他救出來。
他與一班兄弟且戰且退, 正尋脫身之法,誰知忽然又冒出來另一隊人橫插一竿子。那些人來去如風, 手法迅捷,捉了他便突圍而走。
瓦思瑟爾自己也搞不明白眼下算是怎麼個狀況。不過他至少能肯定的一件事便是, 坐在他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與之前抓他的那一撥人, 不是一夥的。
他一邊暗自思量, 一邊往嘴裡大口塞肉,又端起海碗咕咚咕咚地喝湯。
不多會兒,裴、廖二位譯官過來了。瓦思瑟爾只抬頭看了一看,便仍埋頭苦吃。
趙子珩對進來的二人道:「此人應是來自大食國, 二位之中哪一位更擅長大食國的語言,便與這位聊聊,問問他的名字來歷。」
裴、廖二人謙讓一番,最後由那位廖姓譯官出面。趙子珩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因此行早已說定,在外都以主家和幫工的身份相論,尊卑無須太過介懷,故而這廖先生便從善如流地坐下,開始與瓦思瑟爾交談。
趙子珩自然聽不懂大食話,可這無礙於他觀察這人在傾聽問題和回答問題時候的細微表情。
廖先生與瓦思瑟爾你來我往地交談了幾句,便暫時停了下來,將他們對話的內容報與趙子珩知曉:「他說他名叫瓦思瑟爾,是大食國的商人。幾日前他在大食城邦內忽然遭人暗算,迷迷糊糊之中被人裝進了車裡,也不知道那些人要將他運去哪裡。」
廖先生接著道:「他也問了我一些問題,說今日他的兄弟們來救他,為何我們卻又將他捉來。」
「哦~?」趙子珩笑道:「那麼先生是如何回他的?」
廖先生拱手道:「我讓他稍安勿躁,只要他把話說清楚了,您定保他安全無虞。」
趙子珩滿意一笑,贊道:「先生此答,甚為妥當。」
瓦思瑟爾一臉著急,眉峰緊皺地看著他們倆說話。自廖先生用大食話與他交談起,他便停了進食的動作。
方才他說話的時候神情也略有些激動,邊手還邊比划起來,仿佛一個真正的大食國人。
「你問問他的壽數,再問問他是不是自出生便生活在了大食國,」趙子珩說著,又用意味深長的目光在瓦思瑟爾臉上打轉,勾了勾唇,繼續道:「問問他,知不知道自己長著一副大周人的面孔......」
瓦思瑟爾眼眸微黯,這個年輕人絕非常人。他身上透露出的貴氣,身邊人掩飾不住的畢恭畢敬,以及,他臉上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方方面面都讓瓦思瑟爾更為戒備。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而他瓦思瑟爾......到底是,什麼人......?
是的,他終於承認,他不知道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