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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只需一個,有哥哥就夠了。
從一出生,他就是個棄子。
年少時的司闕不能理解,讓父皇承認自己被國師欺騙,恢復他的男兒身有那麼難嗎?
就是那麼難。
母后對他說:這是帝王的顏面。
然後,她令人用一根根銀針刺進他的前頸,用兇險的方子平磨了他的喉結。
他年少時寡言,是因為在很長一段年歲里說話時咽喉窒痛難忍,甚至根本發不出音來。他愛他的琴,是因為他發不出音時,可以用他指下的弦發出音來。
母后抱著他:「阿闕,為了你父皇的顏面只能委屈你了。」
他在母后溫暖的懷抱里發不出聲來,心裡卻想母后一定不會這樣待她的阿閬。
還好,這個女人死了。
悶死在棺木中。
她的棺木又被司闕做成摯愛的琴,撫出一首首溫柔浪漫的琴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見。
袋子裡最後一顆炒栗子吃完了,裡面的人已經談起其他,司闕終究是沒聽見半句關於他的好話。
他並不意外。
司闕轉身,離開天牢。
看守天牢的獄卒們一個個目光呆滯地站立著,好像全都沒看見司闕。司闕如入無人之境,他揮了揮手,一道幾乎看不見的藥粉飄浮著,慢慢解去這些人的毒。
司闕走出天牢,站在暗夜裡,駐足回望。
只要他想,可以輕易救他們出去,可他們只盼著司閬來救。
「一群蠢貨。」司闕輕笑,走進夜色里。
第29章
司闕離開天牢之後,又去了一趟趙家。
已經入了冬,湖水冰寒。賈文茵白日裡掉進湖裡,回來就有點腦熱頭疼,偏偏惡婆婆數落了一整日,攪得她不得安靜。到了晚上終於不用聽惡婆婆的數落,交代抄的家法也抄完了,賈文茵才能歇下。
賈文茵將自己的兩個心腹叫到身邊。
「交代你們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沒有?」賈文茵豎眉質問。
「夫人放心吧。人都已經找好了,只等著您開口吩咐什麼時候行動!」
另外一個心腹笑著說:「夫人好計謀。那尤氏如今在晉南王府里當著世子妃,咱們是不能把她怎麼樣。可是尤家現在老的老幼的幼一定沒有防備,咱們對尤家那個小孩子動手,先打傷他的腿,尤氏必然心急如焚歸家。咱們再趁機將人擄了,送去煙花巷去。就算她不要臉苟活,晉南王府也不會容她的!」
一道帶著輕嗤的「蠢貨」從窗外傳來,賈文茵嚇了一跳。
「誰在外面!」賈文茵趕忙用力推開窗戶。
月色下,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窗外。涼風吹起黑紗,露出司闕的臉。
賈文茵一怔,驚愕地向後退了一步,不明白已經落了鎖的後宅為何讓這人闖進來。她盯著司闕的臉,很快發現司闕穿的是男子裝扮。
難道不是闕公主?
賈文茵狐疑地問:「你到底是什麼人?難道……難道是司國的太子司閬?」
司闕慢慢勾唇,扯出一絲笑來。
——他很討厭自己和司閬長了張一樣的臉。
黑紗落下,將他的臉重新遮住。
司闕嘆息,這世上的蠢貨真的太多了。
·
翌日,尤玉璣如往日在廳中見過幾個和她請安的姨娘。春杏、翠玉和林瑩瑩離開後,她靠坐在一把椅子裡,吩咐景娘子一會兒安排人送些薄禮去趙家看望,畢竟趙家的新婦昨日在府上落了水。
可是景娘子還沒下去,抱荷小跑著進來。她亮著眼睛說:「夫人!昨兒個在咱們府上掉進水裡的那個婦人瘋啦!」
尤玉璣微怔,稍微坐直了身子,讓抱荷詳細說來。
「如今京中都傳瘋了!昨天賈氏因為當眾落水被她的婆母數落責罰,也不知道怎麼的,夜裡忽然發了瘋挖了自己的眼珠子用一根紅繩串起來掛在脖子上,跑到院子裡跳舞!」
尤玉璣聽得皺眉。
旁邊兩個丫鬟也因為這血腥恐怖的場景嚇得不輕。
枕絮甚至擰著眉問:「真的假的啊?瞎謅的吧?」
「真的啊!現在所有人都在議論這事兒呢,不信你出去問問呀。」抱荷一臉確定,「趙家給請了好些大夫,賈氏瘋瘋癲癲還把大夫的臉都抓壞了呢!」
景娘子不確定地向尤玉璣請示:「那還送禮去嗎?」
尤玉璣想了想仍讓景娘子備禮,且將原本打算的禮又加重了些。她抱著百歲在美人榻上斜倚下來,越想越不對勁。
賈氏白日裡在晉南王府落水,晚上就瘋了?這事兒會不會有人扯到晉南王府?她想了想,讓枕絮去打聽一下這位賈氏。
尤玉璣又想到當時賈氏落水時,身邊只司闕一個人在。而且賈氏被救上來之後,指著司闕說是司闕害了她。
尤玉璣垂下眼睛,望著在她懷裡咬玩衣帶的百歲。
「昨日吩咐給雲霄閣送去的補膳可送去了?」尤玉璣詢問侍女。
侍女稟話:「廚房那邊剛做好,正要送過去呢。」
「我親自送去。」尤玉璣把衣帶從百歲爪子裡救下來,把百歲放下。她捏著衣帶瞧,發現被百歲咬壞了。她寵溺地望了百歲一眼,無奈地俯身揉揉它的頭,起身去裡間換一身衣服,再去雲霄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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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闕立在窗前,雙手搭在窗台上,望著庭院裡隨風拂動的幾片枝上枯葉。直到尤玉璣出現在視線里。他望過去,視線追隨著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