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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南王因為昨天晚上陳安之的行徑心中正煩著,而且剛剛胡太醫說王妃這一胎很不穩,需要好好養身體,萬不可再有任何閃失。晉南王現在實在沒什麼心情處理別的事情。實在是尤家人已經闖進上門來,他不可能不處理。
「逆子昨夜宿酒,不成體統。這是他的錯。」晉南王望向耷拉著頭的陳安之,「陛下將出征的日子定在初八。本王打算將這個不孝子送進軍中,讓他好好待上一年,挫挫他一身的混氣。」
陳安之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去軍中,只是這個時候他沒力氣也沒膽子反駁。
「那麼久遠的事情先不提,」尤衡朗聲開口,「先說說和離的事情。」
晉南王皺眉望向這個身高近十尺的草原第一勇士,沉吟了片刻,才道:「本王知道安之不成器,讓你妹妹受了委屈。只是這樁婚事特殊,和離之事還是休要再提為妙。」
尤衡大大咧咧地呵笑了一聲,說:「你們晉南王府怕這個怕那個,我們尤家可不怕。」
尤衡說的話不客氣,許是因為天生的嗓門大,語氣更不客氣。
晉南王微微變了臉色,眼中浮現了幾分不悅。他壓下心裡的火氣,半眯了眼,盯著尤衡,慢悠悠地問:「依尤將軍之意,怎麼個和離法?」
尤衡將手肘搭在身邊的桌面,上半身微微前傾,換回嚴肅的面孔,同樣冷眼回望晉南王,沉聲道:「那就看晉南王是想走私,還是走公。」
晉南王皺了下眉,道:「還望尤將軍將話說得明白些。」
尤衡哂笑,他沒說話,也收回了目光,而是轉過頭望向坐在他身邊的尤玉璣。
第93章
晉南王順著尤衡的目光望向尤玉璣,微微皺眉。至少在這一刻,他是不喜尤玉璣的性子,若非草原女子,而是他們陳國的閨秀,或者是宿國的女兒,必然不會這樣鬧騰。不是說她的母親出身宿國名門?她怎麼就不能多繼承幾分宿國水鄉女子的柔軟?
有些話,晉南王不大方便說,他看了王妃一眼。
王妃無奈地在心裡輕嘆了一聲,望向尤玉璣和氣開口:「玉璣,母親知道你心裡委屈。安之的確糊塗,可這段時日母親對你可曾有過半分苛待?」
「自然沒有。」尤玉璣道。
苛待?當然沒有。也正是因為王妃不是那種折騰人的惡婆婆,尤玉璣才會動了惻隱之心,不忍方清怡設計陷害王妃。雖然目前為止在尤玉璣看來,方清怡只是給陳安之的酒里做了手腳,可她隱隱覺得方清怡的目標很可能是王妃這一胎。
「你也知道,母親當年曾強勢地讓自己的妹妹與夫家和離。彼時因為她的夫家將要落罪,和離是不得已的脫身之法。我的娘家是元德侯府,即使是這樣的高門亦攔不住那些流言。」王妃想起妹妹這些年的酸楚,輕嘆了一聲,「玉璣,你還年輕,不懂流言是刀,可以殺人。」
尤玉璣平靜地望著王妃,眉眼間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顯然並沒有被王妃說動。
王妃嘆息:「孩子,過幾日我們打算把安之送去軍中,讓他在軍中歷練一年。他會長大懂事的。」
尤玉璣開口:「王妃,當時我與世子簽下和離書,您讓我再考慮考慮。」
王妃點頭。
「我從未動搖過。」尤玉璣溫柔的語氣說著堅定的話,「這世間所有的人和事,皆可分為在意與不在意。流言是不是刀,若我不在意,它便不能傷我半分。」
王妃蹙了眉。
尤玉璣將當日兩人簽下的和離書放在桌上,沉靜道:「王妃,玉璣不是一個衝動莽撞之人。當日寫下和離書便是去意堅決。之所以答應王妃回去考慮考慮,是推脫之詞,只是在等西太后回京。」
王妃眉深更緊。
今天,正是西太后從別宮回京的日子。
晉南王聽了半晌,臉色越來越凝重,不由開口:「若是尋常婚配,本王絕不多言兒女之事。只是這樁婚事可是當年西太后親口定下。父皇向來重孝道,和離之事恐怕會惹怒龍顏。」
他微眯了眼,盯著尤玉璣,言語間帶著警告:「你擔得起嗎?」
尤玉璣神色從容,反問:「王爺亦在擔心被陛下責怪吧?」
這樁婚事複雜,走到和離這一步,若惹得陛下降罪,罰的也不會是尤家一家。
「若得到諒解自然是好事,若陛下不悅……」尤玉璣唇角的那抹淺笑慢慢散去,「我的父親戰亡於疆場。按照本朝律錄,三品以上武將若戰死疆場,妻與子非叛國免死刑。何況,陛下是惜才之人,尤其是降國臣子。」
那場賜婚,本是為了諸降國融合。可高嫁到王府的降國人,只有尤玉璣一個。正是因為她父親的戰死,這場高嫁便是賞賜。
晉南王笑了,他笑道:「怎麼,你們尤家認為這場婚事解除,帶給我晉南王府的害處會更大?別忘了晉南王府姓陳!」
尤玉璣幾乎沒有停頓,接上話:「開了春,是陛下的六十整壽。」
有些話,尤玉璣不能說得太明白,不能多一個私論朝政的罪名。
——陛下不會願意挑選一個不善待降國的新帝。
晉南王聽懂了。他哈哈大笑,反問:「這話有意思。本王亦是贊同。可陛下賜婚的降國武將遺女,被逼得和離,於本王又能有什麼好名聲?」
從一開始,晉南王心裡就明白,他必不可能將尤玉璣放走,一定要將人錦衣玉食地養在府中。陳安之可以胡作非為,大不了按個年少不知事的紈絝罪名。可是他晉南王府不能苛待尤玉璣。